第3节

　　到了县城，他先去找了一个老同学，那同学家里是卖车的，开着个小门面，卖些杂七杂八的低价车，沈舟诚事先跟他那同学预定了一辆五菱车，平时用来装载东西，这种小面包车很方便。

　　“沈舟诚，你真回来了？以后就留在县城？那也太可惜了吧，在深市多好……”老同学姜洋是个又瘦又矮的黑小伙，以前读书那会儿就被人戏称是挖煤的，姜洋每次看见沈舟诚，总要絮絮叨叨说几声可惜。

　　姜洋是沈舟诚的初中同桌，两个人关系不错，姜洋家里以前是修摩托车的，读书那会儿，他特别崇拜羡慕自己的同桌沈舟诚。

　　因为沈舟诚成绩好，而姜洋则是那种每个学期都认真刻苦学习，但是学习成绩永远垫底的倒霉蛋。

　　姜洋那时为人大方，手里阔绰，经常买一些作文杂志以及辅导书之类的任由沈舟诚借阅，他还是班里第一个买了学习机天天听英语朗读的人。

　　投桃报李，为了帮他提高成绩，沈舟诚天天免费辅导他，奈何……姜洋理解能力差、记忆力堪忧，哪怕是有大学霸沈舟诚从旁辅助，他的成绩也没有多少起伏。

　　当时沈舟诚抓耳挠腮，替他想尽了各种办法，全都无济于事，解数学题吧，永远都学不会举一反三，做会了的类型题目下一次又忘了；学英语吧……沈舟诚能把他每天听的英语新闻正着背，倒着背，交叉背的地步，姜洋连新闻标题都记不住。

　　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子。

　　真的。

　　都想给他跪下了。

　　沈舟诚青春期时最大的挫败感，就来自于他。

第3章 觉悟

　　姜洋后来没有考上高中，去读了职高，毕业后子承父业，帮着家里看店，现在他家的店，也不修摩托车了，改成卖小汽车。

　　“这车给你选的是最好的那一批，放心，绝对没有一点问题……哦对了，下个月我准备跟人合伙在江边开家烤鱼店，到时候请你吃鱼。”姜洋笑得热情开朗又真诚。

　　“自主创业啦？家里的店怎么办？”沈舟诚打开车门，上车去调整了座位。

　　“爹妈看着呢，我想找点自己的事做，你就说来不来吧？”

　　“来来，肯定来，你要小心我把你家店给吃穷了。”

　　“随便吃，管饱。”

　　沈舟诚驾驶着车子，绕着姜洋家门店开了一圈，没有任何问题后，就直接驾驶着新车走了。

　　他把车开去县城的一家快递接收点。

　　沈舟诚在深市的行李，早就全都打包成快递寄了回来，他的行李比他还早到一天。

　　足足有四五个大包裹，幸好他新买的车位置够大，装得下。

　　沈舟诚签收了快递后，把所有包裹塞进车里，本想直接开回村里，但在路过一家小超市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去买了一箱薯片。

　　咯嘣脆的嚼蛋壳回忆有毒。

　　大概童年的记忆总是最深刻的……

　　沈舟诚冷静地把一箱薯片放在副驾驶座上，继续往清泉村开去，沿着大路开到了村口附近，进村要走那条颠簸的小路，沈舟诚只开了一段，就皱了眉头。

　　也怪不得村长要号召人捐款修路，虽然县政府给他们把宽阔的大道给修过来了，但是进出村里这几段路，还是得他们自己筹钱来修。

　　把村子里面的路修通了，才能把私家车开进去。

　　沈舟诚将车停在一个坡坳上，自己一件件搬着行李回去，沈奶奶也出来帮他，“哎哟，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包裹里有很多沈舟诚给沈奶奶买的营养品还有衣服之类的物件。

　　“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你买这么多衣服，多浪费钱啊。”

　　“奶奶，给您买的东西，才不是浪费钱。”

　　“你啊……小诚，奶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车是租的？”

　　“买的，奶奶，以后这就是咱家的车了。”

　　……

　　沈舟诚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快到傍晚，天还没黑，沈奶奶早早杀了只老母鸡，煲汤等着自己孙子回来。

　　沈奶奶掀开盖子，浮着一层黄色油脂的鸡汤翻滚着冒泡泡，她抬手在鸡汤里撒了一把小葱，顿时香气四溢得更加厉害，鸡汤的香气，飘去老远。

　　这是沈奶奶亲手养的老母鸡，快两年了，若不是沈舟诚回来，她还真舍不得杀。

　　吃过晚饭后，沈舟诚提着东西去王二叔家拜访，他手里提着两盒补品、一箱牛奶和几包白糖，王二叔王云贵见到他很高兴，连忙上前来招呼他，“来就来了，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来来来，坐坐坐……兰子去给他倒茶。”

　　唐兰撇了撇嘴，一脸看不速之客的眼神瞪了沈舟诚一眼，沈舟诚只当没看见。

　　勉为其难给他倒了杯茶，唐兰蹭蹭蹭跑上楼，敲开女儿王苗苗的房间门，小声叮嘱她别下去。

　　“知道了，妈。”

　　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唐兰和王二叔的小女儿王芳芳在心里啧啧两声，推开门下了楼。

　　王芳芳在一所二本师范院校就读，今年大三，学校安排的见习结束后有一周假期，所以她此时在家。她站在楼梯口，看见了楼下大厅坐在沙发上的沈舟诚，眼睛登时一亮。

　　沈家大哥，无论看多少回，都觉得超级好看啊。

　　尤其是王芳芳去过省城读大学，见识过南方师范学校那些不满一米七的歪瓜裂枣后，更是觉得她们村一米八八模样英俊的沈大哥简直是帅到没朋友。

　　王芳芳曾把沈舟诚高中时候的军训照片给大学舍友们看过，当时站在最后一排的沈舟诚鹤立鸡群，高眉骨，深眼窝，那俊美立体的五官，让人只看了一眼便难以忘怀，她的舍友们纷纷感叹说是神仙颜值，她们院里那个韩系欧巴都比不上他。

　　“这人当初差点成为我姐夫。”

　　“哇！！！好帅，你姐得有多漂亮，才能和这样高颜值的大帅哥谈恋爱。”

　　“等咱有钱走上人生巅峰了，也要包养这样的小狼狗。”

　　……

　　在阴盛阳衰的师范学校待久了，王芳芳特意下楼来瞧瞧沈舟诚这棵俊草，洗洗眼睛。

　　王芳芳倒不是对沈舟诚有什么男女之情，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帅哥又不犯法。

　　她心里其实有点瞧不上自己母亲唐兰的做派，她妈还真以为她姐是多么好的一颗白菜，生怕别人惦记上了。但在王芳芳眼中，她觉得沈舟诚和她姐配在一起，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姐是牛粪。

　　如果不是她爸当初对沈舟诚有恩在前，对方怎么可能会答应婚事，她妈唐兰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芳芳打开柜子，找出饼干糖果瓜子出来，摆了一盘，一边招呼沈舟诚，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旁边假装看电视嗑瓜子。

　　“怎么这时候回村了？”

　　“嗯……以后就待在村里照顾奶奶，不出去了。”

　　王二叔拿着烟杆子抽了一口，在心里暗说可惜，叹气道：“在村里待着也好哇，你奶奶就放心了。”

　　“回村里，那能有什么出息？”刚下楼的唐兰听见他们的对话，急忙笑意盈盈地插嘴，然后一脸为你好的语气对沈舟诚道：“这年轻人啊，还是得去县城里找点工作，我听小陈说，他们那缺个保安，一个月一千八，还有五险呢，你这身材够壮，俺让他给你走个后门……”

　　又听她妈故意寒碜沈舟诚，王芳芳一脸没眼看地把脸偏过去。

　　王芳芳和沈舟诚读的是同一个初中，沈舟诚当年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王芳芳的数学老师吴默一直记得他，说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后来听说沈舟诚辍学了，落寞难过了很久。

　　王芳芳知道自己的母亲唐兰，和一些不识字的乡村妇女一样，心里有一套自己的“读书无用论”，特别喜欢羞辱嘲笑那些曾经学习成绩好，但却没找到好工作亦或是挣钱少的人。

　　沈舟诚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笑了笑，礼貌拒绝，“谢谢婶子，不用了。”

　　唐兰见那他不识好歹的样子，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

　　沈舟诚只在王家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又带了些东西去村长家。

　　村长家的婆娘柳梅看见他就笑了，“哎呦小沈回来了？”

　　“是，我找村长说点事，村长呢？”

　　柳梅冲着内屋手一指：“在屋里歇着呢，忙活一天了，一个大老头子，学什么种花啊……”

　　沈舟诚笑了笑，走进了内屋。

　　王村长躺在长椅上，拿着个按摩捶在自己身上左敲敲，右打打。

　　瞧见沈舟诚，也是惊诧无比：“咦，沈家的小子，你回村啦？”

　　“是啊，村长。”

　　村长笑眯眯地坐起来看他，“你奶奶高兴坏了吧，她就盼着你回来。”

　　沈舟诚点点头，跟村长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什么？？？？你想要承包山地？青碧山的那一大片？？？”王村长吓得手上的按摩捶都拿不稳了。

　　“对，青碧山连着的那一大山林，以及山脚下的那百亩田地，我都想要。”

　　王村长在心里咂摸了一下，了不得，那么大一块地，差不多一千五百多亩了吧。

　　“你怎么选青碧山啊？”

　　“青碧山也算是我出生的地方。”沈爷爷当年在青碧山上捡回了还是婴儿的沈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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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得想清楚了，就算是十年一付，你也要先拿四五十万出来……”有那钱，做什么不好？要去承包下那荒山，去县城里做生意不是更好。

　　“我早就想清楚了，这次回来，正准备留在村里，搞点养殖，种点东西……我奶奶她也答应了。”

　　王村长说不出话来，心里暗自道：你奶奶那可不是全听你的。

　　他原本以为，沈舟诚这次来找他，是为了村里捐款修路的事，却没想到，沈家的这个小子，给他丢了个大炸弹啊。

　　王村长紧锁眉头，好生又劝了沈舟诚几句后，见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是再也不劝了。

　　有人想回村里发展，他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啊。

　　“村长，你就帮着我运作运作呗。”沈舟诚坐在小木凳上，跟村长表明自己的决心。

　　下一秒，沈舟诚看见王村长脸上瞬间变脸，从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变成笑得牙不见眼的老狐狸样子。

　　王村长站起来按住沈舟诚的双肩，再一次确认道：“那你可别反悔哦。”

　　沈舟诚嘴角抽了抽，“不后悔。”

　　虽然嘴上说着不后悔，但是看见面前的村长，摆出这么一副偷了腥的贼狐狸模样，沈舟诚莫名有种上了贼船的不适感觉。

　　“哈哈哈哈，小沈，没想到啊，咱们村的年轻人，就你觉悟最高！”

　　王村长大笑着重重拍了几下沈舟诚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