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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阮穆故作神秘地说:“我要带你去的那个地方比这里漂亮多了,你肯定喜欢,我堂哥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大人在跟前盯着,什么都要管,多不方便。”

  虽然王家两位老人对他很好,终究不熟,朱清和觉得浑身都不得劲,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是听王老师的。”

  阮穆有点失望,见朱清和虽然和他说话,头忍不住地来回摇晃,疼惜道:“你继续睡吧,我也要睡了。明天……我妈应该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就算离婚了,我妈还很敬重爷爷奶奶。”

  朱清和听话地躺下来,才闭上眼再度被睡意占据了神识,他感觉到自己的额上凉了一下,可是太困了,不愿意睁眼。

  两人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朱清和抬起厚重的眼皮,从窗帘缝隙中照进来的光刺了他的眼,他难耐地闭了闭眼彻底清醒过来,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赶紧穿衣服下地。他昨天明明暗示了几次要早起,谁知道还是睡过头了,懊恼地拍了拍头,却吵醒了睡的正香的阮穆,这小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姥姥姥爷他们又不会说你。”

  朱清和没理他,该做什么做什么。阮穆自讨没趣,也没睡觉的心思了,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扯过放在床头的衣服慢腾腾地穿,还不时地打个长长地哈欠。

  两人收拾好一前一后地进了正屋,姥爷坐在沙发里读报喝茶,姥姥见他们起来了,笑着问;“睡好了吗?早饭做了粥和鸡蛋饼,你们快去吃吧。小穆,一会儿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就说晚点过去,她那脾气肯定守着厨房等了。让你妈好好睡一觉,瞧她累得,脸色都变难看了。”

  阮穆应了一声,拉着朱清和坐下来,粥一直在锅里温着,盛出来正好喝,他把满实的粥碗端到朱清和面前,这才盛自己的,还不忘说:“我姥姥腌的咸菜很好吃,你要不要学一学?回去要是想吃也不用干馋。”

  朱清和低声说道:“我在家里腌了半缸,胡萝卜、芥菜,过阵子味道正好。还做了酸菜,我姑和我一块做的,这一冬也不用担心没菜过冬了。”

  阮穆歪着头见他像是寒暄家常一样的说话,抿嘴笑了笑,把鸡蛋饼推在他面前,笑着说:“那明年暑假来了,再让我姥姥教你,到时候味道会更好一点。”

  天气暖和了,风景正好,就是玩也有劲,不像现在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风呜呜作响,像是要将人给刮跑了。所以他最想要做的就是和他坐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行,或者他们可以一起去给陆佩芬点惊喜。

  这一次,他会让朱清和知道他有多大的能耐,这样是不是就能让他的心停靠在自己身上?

第51章

  朱清和特地带了两份礼物, 临行前看着被压扁的盒子攒着眉头有些为难地说:“要不我重买点吧,这样子提过去怪不好看的。”

  王咏梅饱饱睡了一觉,闻言笑道:“阮家两位老人不会在意这个,更何况你也只是个孩子。”

  朱清和挠挠头,他其实很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想到往后的日子,少不了要见形形色色的人, 而且现今他要见到的是平日里与自己隔着天一般远的大人物,细细想来也不亏, 要不是阮穆和王老师,他怕很少有机会来这座城市。

  阮穆察觉到朱清和的紧张, 在走出院子趁着前面的妈妈没注意的时候, 伸手握住朱清和的手,在他掌心里食指动了动, 歪着头笑得天真无邪:“别担心, 我爷爷和奶奶也是很好相处的人, 我早就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其实阮穆想说的是,在这个城市他就是朱清和身后的那道屏障,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就算他不能亲自出面,但是吃尽自己好处的表哥是这里出了名的霸王,在道德和法律的界限内使坏,将人气个半死却也拿他没办法,他总是无耻地站在有礼的一方, 在外面不会让朱清和吃了亏,在家里更加不会。

  朱清和被阮穆这么流氓的撩拨,身子微微僵了僵,之后是哭笑不得,阮穆一点都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了。却也不能排除他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毕竟这种关系在当前的环境下是不能提起的禁/忌,就算在很多年以后大多数人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朱清和甩开阮穆的手,力气并不小,阮穆也来了倔脾气霸道地追着继续将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握在掌心里,走到人多的地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现在的年纪能够让他肆无忌惮的耍无赖,可也容易让人当他是无理取闹,他当下最好的办法只有死皮赖脸地缠着朱清和,好让这个人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非卿不可。

  他们吃过中午饭才出门的,湛蓝的天空中,太阳光十分灿烂,寒风吹走了微薄的热意,使得人不得不缩着脖子匆匆离开。到了大院,门口站着笔挺的门卫,还未走进去便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王咏梅转头笑着看向朱清和说:“别怕,看着唬人,其实里面的人都是很和善的老人家,你向来懂事,他们会喜欢你的。”

  阮穆唇角上扬,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定下一辈子的人在走见家长那一环,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放开,看着刻意和他拉开距离的朱清和,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朱清和被自己给吓到,可也知道如果自己不逼着朱清和,他是断然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他恨不得将自己活过一世的事情告诉他,转念一想就连自己乍然听到也会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已经算个小大人的朱清和呢?

  王咏梅并不知道两个孩子私下里的小动作,前面不远处就是阮家了,她和阮穆说:“你先回去和你奶奶说一声,免得她胡思乱想。”

  阮穆看了朱清和一眼,转身离开,他虽然个子小,脚下沉稳有力,走的很快。

  朱清和看着阮穆的背影,觉得他和阮叔很相像,霸道不给人退路,但又很懂得在看你快要变脸的时候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很不高兴,怒气却莫名的被安抚下去,渐渐归于平静。阮叔要是能和阮穆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能多说两句,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王老师,我想过年前回朱家村,一年到头了,大日子,还是在自己家里待得才舒坦。我又是新搬进老窑里的,这个时候更得添添人气,村里人讲究,我是朱家村的人得照着规矩来,也图个心安。”

  王咏梅没想到他这才刚来就说回去的事,过年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只是……她顿了顿,劝道:“你回去一个人也怪冷清的,留在这里好,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和阮穆出来看灯吃好东西。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一次再回去。”

  朱清和感激王老师的好心,但他离开的念头很坚定,垂着眼帘摇头笑道:“王老师,谢谢您,可我还是想回去,放不下。”他上辈子从十四岁离家最后惨死在外面,一抹幽魂费劲力气都不能回到故土。就算在朱家村经历过多么难过的事情,那里始终是生养他的地方。

  他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并没有过多的留恋,反而到死都不能回家成为了他心里的执念,更何况亲眼看着曾经的‘亲人’对自己卑躬屈膝不是更有趣?至于阮穆……他这辈子也没有找伴的心思,孤寂是很可怕,但是与一个陌生人抱团取暖,日久生情是最不可控的,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分道扬镳时的失落感。而且阮穆是王老师的儿子,王老师对阮穆怀有很大的期望,他不能对恩师这么残忍,让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有一天变得那么怪异,换成是谁都不能轻易接受吧?

  王咏梅也不好再劝,叹息道:“你也长大了,听你的就是,你打算哪天回去?我去问问有没有惯熟的人到那边,要是有人去路上还能多照顾你,我心里才能踏实。”

  不过眨眼的功夫,朱清和看到那个人走出来,他赶紧说道:“王老师暂时不要和阮穆说这件事,我不想让他失望。”

  阮穆的亲近与他来说也算不上纠缠,也许是一早就不抱希望的缘故,所以才会这么淡然,阮穆走到身边,两人下意识地不再说什么。

  “你们刚才还说的很热闹,怎么我一过来就不说了?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对了,妈,等吃完晚饭我想和清和哥到阮林哥家里去玩。他买了别墅,我那天去看了一眼,很漂亮很好玩。”

  王咏梅皱了皱眉,阮林虽然是个叛逆的,但是她一点也不会看轻这个曾经也是自己侄子的孩子,只是她不想让阮穆小小年纪就沉浸在钱财利欲当中。前公公曾说阮穆是最像先祖的一个孩子,对经商这回事十分灵敏,将来就算不走那条路,说不定也能做个出色的商人。她那个时候虽然笑,可心里却是不希望儿子的命运被决定,她是盼着儿子成龙成凤,但更加希望儿子将来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受任何人的打扰。不过连她自己都明白,那个强势惯了的公公是压根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只怕为了儿子的未来,她也得回来。

  “小穆,你年纪还小,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上学考学历,这么小就钻钱眼对你没好处。妈只想你做喜欢做的事情,不要到时候只能盲目听从,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阮穆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爷爷早晚有一天会把他送进最吃苦的地方,倒还真是想磨掉他的一层皮,上辈子他不会遵循,这辈子更加不会。至于妈口里说的所谓的喜欢,太过模糊了,倒不如说什么最实用的好。如果人的手里捏不住权柄,那么只有让自己变得有钱,这样才能在日渐浮躁的社会活得有滋有味。

  毕竟往后的几十年风云变幻,他早已经看过了。

  阮穆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妈,我爸在家,他说他知道错了,您别记恨他,他就是个没脑子,一身火气,只要别人稍微挑一下,他就能噼里啪啦烧起火来。”

  阮穆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试探,王咏梅看在眼里,却还是笑道:“他就让你这个连情爱搞不懂明白的孩子来当说客?你回去和他说一声,就说他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我说的话他不听,那么以后就再也不要听了。”

  阮穆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才觉得最近还是不要提起这件事情的好,可是爸爸催的紧,还真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了,一步错步步错,他心里其实也很紧张。妈妈好像已经彻底打算放下那段过去的感情,连口气很淡,就像再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朱清和从王老师的眼底看出了痛心和决绝,也许到现在只有阮叔一个人放不下,而王老师也许是彻底打算和过去那段感情划清界限了,如果真是这样,只怕是难以挽回了。

  阮母特地打开门迎接,看到消瘦了许多的王咏梅当即红了眼眶,也不顾跟前好站着两个孩子,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咏梅啊,那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拉不下面子,要是我能痛快些当面拒绝你陆姨,你也不会对阮宁有这么深的误会。我们都好好想过了,妈和你爸给你道歉。我和你保证,阮宁再不敢这样了,你们分开以后他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好,那么高的大个子瘦得连肉都快看不见了。你们两个当初结婚是自愿的,那得多深的感情,这么分开多可惜不是?”

  王咏梅笑着打断阮母的话,说道:“您还是老样子,一紧张就什么都说,不过伯母,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发现了我们两个人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了。他有他的理由,我也有我的执着,就像是火和冰一样,碰在一起只会闹的谁都不痛快,这又是何必呢?您还是劝他想开些吧,这世上适合他的人有很多,只记得过去对他不好。”

  王咏梅不知道的是她在进屋开口前,阮宁兴冲冲地打开门出来迎接,却不想被她这样狠心的话给堵了个彻底。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一切过往抹去,到最后两人之间只剩下老死不相往来,这就是她的目的?

  阮宁脸上的笑顿时衰弱无力,他强扯出一抹笑,从屋里换了衣服出来,走到王咏梅身边深深地看着这个当初和自己对视一眼都会脸红的人,费力地说:“我本来想给你们露一手的,但是突然想起单位里的事情还没有忙完,所以只能推后了,等有功夫了我再做吧。”

  王咏梅永远怀念当初那个和自己有说有笑的阮宁,胆大又火热,在当时就像一道光迷了她的眼,可惜时间易逝,再回不到最初的一切了。她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阮宁,冷声说道:“你不要再挣扎了,我第一次下这么大的决定,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当初的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你自己好好想想,阮宁,自从我和你结婚,我从没有过多的干预你的事情,但是那并不代表你可以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不想再听你的解释,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就算你把理由编得再怎么好再怎么动听,我都不想听了。我们就这样吧。”

  阮宁的脸色倏地惨白,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彻底断了希望更让人难过?就连身后的阮爸和阮母都急得乱了方寸,直说真是造孽,好端端的两口子怎么就为了个外人变成这样?

  王咏梅没再看阮宁一眼,而是笑着和阮母说道:“这是我的学生,阮穆请他来北京玩,这孩子带了点家乡的土特产来,您也知道火车上挤的厉害,外面的盒子有些不好看了,但是里面还是完好无损的,这孩子当时护得可紧了。”

  阮穆看着脸上没有半点后悔的妈妈,他的心像是被人给狠狠地拽住了,难道上辈子的结局彻底没有办法扭转了吗?妈已经撂了狠话,将任何人的路够切断了,看着自己的爸爸一脸凄然地站在门口,而后狼狈地逃开,他想说什么却喉咙酸涩发不出声,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找到挽救机会的,谁知道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答复。

  阮穆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就很少哭过,霸道顺风顺水惯了的人总有种能将一切都捏在手里的感觉,这一次他失误了,眼底的泪水不可控制的掉落下来,他软着声音哀求道:“妈,我不想要后妈,也不想要后爸,你不要和我爸分开好不好?”

  王咏梅咬紧牙,脸上的笑容也撑不住,她确实是恨也很怨,这种脾气以前他只会在阮宁身边发作,而这次当着阮爸阮母的面将话给说死了,虽然过分,可她不想再给自己留后路了。

  阮母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再看自己最喜欢的儿媳妇脸上一脸决绝,忍不住哭得更厉害起来:“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你可以不管我们,你忍心让阮穆当个没妈的孩子?我老了,像个活死人一样,只顾着这张半点不值钱的脸面,让那个坏女人在眼皮子底下欺负了阮穆,我竟然不知道。要不是他说出来,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咏梅,是妈对不起你,妈是个罪人,你有什么火什么怨全都撒在我身上,我全都受着,你能不能可怜可怜他们父子两?阮宁知道你要来,昨儿跟傻子似的乐,这家里都是他收拾的,全都照着你的喜好。他一个心眼,就只惦记着你,这样还不够吗?”

  朱清和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分外的尴尬,王老师虽然对他很好,这种事情不是他应该掺和的,可是看着站在那里哭得抽噎的阮穆,他的心不由软下来,再怎么无赖也不过是个孩子。他活了两辈子心里虽然恨朱妈无情,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渴望那个女人的疼爱,更希望有个和睦的家。而眼前这个家,明明还有挽救的机会,为什么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他犹豫了下说道:“王老师,我也很想有家,但是我的家人只会算计,我真的很羡慕阮穆,阮叔和您都很疼爱他,你们分开这么久,最难过的还是阮穆。我知道这话轮不到我来说,可我还是希望您能给阮叔一个机会,更是给阮穆一个能够享受圆满家庭的机会。”

  王老师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她很少在孩子面前露出难过的表情,但是这次却是红了眼眶和鼻头,哑着嗓子说:“小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像是你吃了口饼,很好吃,但是再咬第二口的时候发现里面是坏的,难以下咽,你还能吃得下去吗?我和你爸……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他,我找了很多理由都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不过妈答应你,妈会尽力的,这样可以吗?”

  谁都没想到本该高兴的一天却变得这么低气压,这场风暴在两家之间酝酿了许久,今天也许是到了爆发的零界点,所以才会这么来势汹汹。

  阮母看着看似妥协,但依旧一脸坚决的咏梅,无声地看向坐在沙发里的自家男人,他的眼底流露出不赞同和无可奈何,当大人的没一个不自私,只要是为了自己儿子和孙子好,舍了这张老脸又如何?但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用用好的一切来关心呵护咏梅。

  这一天气氛很沉默,王老师没待多久就告辞回去了,阮穆心情也不好,在王老师离开不久后,拉着朱清和的手冲着两位老人说:“我想去堂哥家玩。”

  阮母本想说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想着玩,但听到自家男人开口说道:“让他去吧,这死气沉沉的家里有什么好待的?小穆也开朗些,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去玩吧。”

  阮穆前世见到爷爷脸上露出这般冷肃的表情是在爸爸再婚那天,隐隐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像是投入深湖中的石子再无动静,很快爷爷就病倒了,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更是将这事情忘在了脑后。这一次是为什么?他猜不出来。

  这个家里确实太过沉闷了,他走出去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呼出来才觉得好受了些。刚转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环上一只胳膊,头顶传来朱清和那清润温和的声音:“我知道你难过,但这种事情急不来,你还是稍微耐心些。我想王老师会想明白的,身在局中的人往往看不清楚分不明白,外人三言两句也终究是旁观者,说破天不能消了心头的那口恶气,一切全是白搭。”

  朱清和想人这辈子是被一个一个局给套起来的,有些不足为惧,再大的事都能坦然面对,反而感情这回事越容易让聪明人变得痴傻较真,往后几十年里,因为一点小误会分道扬镳的多了去,之后才后悔,只要走出那个局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阮穆冷笑着看着前面,眼底迸发出滔天的恨意,在朱清和面前没有半点遮掩,咬牙切齿地说:“这一次我不等她来找我们的麻烦,我非得把她的狗头给拧下来,一个玩意儿似的的东西,让一家人跟着闹心,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朱清和听着阮穆软而又沉的声音,莫名的觉得有趣,这么小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意外地听着还真有几分阴冷,最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就该这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自己心上痛快了再说。”

  阮穆带着他去了自己新买的那处院子,虽不像王家那么大,但是看起来舒服清雅,每间屋子都有各自的用处,阮穆声音依旧略沉,开口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换的?前屋主把这些东西都留下来了,我想把那些不顺眼的给卖掉,可又怕你喜欢,所以就没动。我知道你在阮家和王家都住的不舒坦,刚好我堂哥有钱买了个院子,我们两个就在这里住吧?我嫂子在家里没事做,有一手好手艺,到时候他会管我们吃饭。”

  朱清和对这座院子怎么布置没一点兴趣,但是他确实很喜欢这里的清净,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听阮穆这么说,拧着眉头问:“这不好吧?要是你家里人问起来,你怎么回?你太小了,不适合一个人住,不安全。”

  阮穆的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幽幽道:“那是你没见过我长大的样子,到时候,你可别想压着我一头。”

第52章

  阮穆初中快毕业那年个头猛蹿, 一直长成一米九的大个子,以前谈生意的时候只要眼一眯,懒懒地往后一靠就能给对方压力,无趣的生活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竟然觉得很有趣,只是见多了反倒没什么意思,连抬眼都懒得抬了。

  朱清和现在不过比他稍高一些,且为人和善, 乍一眼看去还真像个好欺负的。不过他时常在妈妈那里听到些关于朱清和的事情,知道他再不像前世那么傻乎乎地只知道听话就放心了。

  朱清和压根没有听明白他话中藏的意思, 而是笑道:“等太阳下山我们就回去吧,免得王老师担心。”

  阮穆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里, 打开电视机看电视剧, 漫不经心地说:“暂时不想回去,我现在心狠乱, 我很想我爸妈和好, 可又觉得我妈可怜……我在想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说那样的话让她为难。”

  可是做人子女的, 没有谁愿意看着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形同陌路,上一辈子爸妈离婚之后各自的日子都过得不好,爸后来娶了陆佩芬压根与情爱无关, 只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心爱的人永远离开,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心机算尽,毫无感觉的女人,以前阮穆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还和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闹得很难看。一直到他生了重病只能住在医院里, 阮穆去看他,那个倔老头才拉着自己的手说:“我真是恨,自己怎么就活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也恨不了多久了,我知道我快死了。你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阮穆亲手把陆佩芬所拥有的一切都夺走摧毁,以至于她在一些正式场合见了自己宛如见了鬼一般,平日里只敢窝在家中,要是运气不好撞上了就只能乖乖地挨他一顿收拾。可她终究和爸爸之间有那一层关系,他再恨也没办法。

  阮穆曾经问过他好几次他所做的决定是什么,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说:“你妈最不喜欢这种阴沉的天气,说是连累人都没了生气,一整天都乏得厉害。那个时候她总是很懒,连饭都懒得做,我虽然手艺不好,可也得去厨房弄吃的,饿死我也不能饿死她。”

  一直到他过世,阮穆看着收拾出来的东西一阵沉默,他只希望能把他葬在离妈妈近一点的地方,就算下辈子没那个缘分在一起,只要在后面看着就好了,犯过错的人,又亲手把自己心爱的人逼上一条难以挽回的路,再没有资格坦然地站在她旁边了。

  陆佩芬十分狼狈地被撵出了阮家,两人的婚姻关系解除,她没有分到一分钱,在那个钱和面子越发重要的城市,她犹如丧家之犬被人指指点点,加上阮家有阮穆这个阎王,没人敢给她活干,最后的下场自不用说。

  阮穆如今只不过将这这一切提前,希望爸妈能重新在一起,这一辈子他不想再有遗憾了。

  朱清和在罗叔家里看的是黑白的,电视机虽然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变成家家户户必备,但是能见到在这个时候很难见一面的彩色电视机还是第一次。他羡慕阮穆在生活上能活得这么细致,他想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拥有这样的生活。

  这座城市虽然繁华,但是与他来说却是那般的陌生和格格不入,就算阮王两家的老人都对他很和善,他还是觉得不自在,天与地的悬殊不是在一朝一夕间就能适应的,过客终究是过客,倒不如他的那间破窑洞,把门一关,任外面风如何怒吼,也与他无关。

  朱清和垂着眼帘,耳边是电视里传出来的争吵声音,他不知道阮穆是不是能看的明白,家庭矛盾,正因为自己经历过了,所以对这种情节十分的不喜,眉头皱得紧紧地,而后他转头看向阮穆,谁知这人竟然看着自己发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换个台,吵得脑仁子都疼。”

  阮穆站起身调了下台,没一个有意思的,回头见朱清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被吸引,直接关了,迈着比朱清和短不少的腿走过去坐下,伸手拉了拉那人的袖子,一本正经地问:“你……你很讨厌我?”

  朱清和有些莫名,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淡淡地说:“没有。”

  “是真话?不是因为我妈是你的老师,所以才用这种话来哄我?既然没有讨厌,那就是喜欢了,那为什么不答应?”

  朱清和没想到最后又绕道那件事情上了,他无奈地叹口气:“你让我怎么回答你?阮穆,等你再大些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所以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我不讨厌你,我只是把你当弟弟,如果让你有所误会,那么往后我会注意。而且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我的所有心思都想用在怎么把日子过好上面,不想为这些事情分心。阮穆,我和你不一样,所以不要让我为难。”

  阮穆强忍着心里翻涌而来的滔天海浪,放在身侧的左手紧紧地抓着衣服,朱清和的拒绝让他有些吃不消,但是之后他的情绪在朱清和那声叹息中平复下来,他放开被自己抓出褶子来的袖子,微微笑道:“我不会打扰你,但是哥也得答应我,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动不该有的心思,不然到时候……”

  朱清和想自己这辈子对感情这种事没有太多的期待,当下点头道:“成,你也不要再给我寄东西了,我不想白占便宜。”

  阮穆难得地扯出一抹笑来,他的眼尾上扬,白皙小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朱清和觉得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如果阮叔和王老师和好了说不定就能将他这种心思给扭转过来了。这条路太难走,爱情与他们来说太过珍贵和脆弱,世人异样的眼光和只能在黑暗中亲近的关系,长长久久下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他依旧不希望阮穆走进来。

  两个人最后坐在玻璃窗前看书,暖气充斥在整个屋子里,舒服的很,朱清和的那股儿劲还没缓过来,这会儿被暖气熏得昏昏欲睡,实在熬不住还真睡着了。

  等醒过来,他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转头看向阮穆,只见他拿着一本和砖头一样厚的书看的津津有味,朱清和心里忍不住羡慕,说道:“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阮穆,我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如果不知道你的去向……”

  阮穆拉着他重新坐下来,笑着说:“怕什么,我妈知道我在家,我爷爷奶奶又知道我在堂哥家,还有堂哥嫂子给我们打掩护,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说起来这个时候,我嫂子可能要来了,也不知道他带了什么菜过来。”

  朱清和见他雷打不动,死活就是不走,也无可奈何地陪着等在这里,才说过他嫂子不久,就听到外面传来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我和阮林关系最亲,彼此都有各自家里的钥匙,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阮林和左思一块来的,两个人手里提了满满两大包的菜,见阮穆推门出来,笑道:“你倒是面子大,我都舍不得让他太劳累,他一听是你的事,这都催了我一路了,就怕害你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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