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那要如何才能得到那只猫？”得到师尊的保证，莫天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看着那双美目因为困意而泛起点点水光，像是雨水洗过的黑曜石，忍不住问一句，趁机多看一眼。

　　波光潋滟的美目瞥了他一眼，缓缓合上：“看你表现。”

　　莫天寥禁不住咧开嘴角，反手掏出了一根琉璃簪，正是他在坊市里买的那根，不过上面的纹饰已经重新雕过，男子用的流云逐月，镂空的云中镶嵌了隐藏的月，简单的外形里是繁复华丽的暗纹，在烛光下似在流动一般，煞是好看。

　　“这个，是徒儿在坊市中买到的，想献给师尊，”莫天寥轻声说着，仿佛是在哄人睡觉的语气，也不管师尊有没有听到，将琉璃簪悄悄放在枕边，吹熄了烛火，“徒儿告退了。”

　　内殿的门缓缓合上，门缝里透出的光亮渐渐消失，屋内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轻阖的美目缓缓睁开，将流云逐月琉璃簪拿到眼前，夜能视物的眼睛清楚地看到每一刀的雕琢。

　　“小爪，你的眼睛真漂亮，像浅色琉璃。”

　　“小爪，你看，我戴浅色琉璃的簪子，是不是跟你很配？”

　　“我长得太霸气了，不适合琉璃，这浅色琉璃应当配美人。”

　　淡色的薄唇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清潼将发簪放在枕下，疲惫地阖上了双目。

　　次日睁开眼，小毛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他的床头，莫天寥有些诧异，起身寻了一圈。

　　“师叔，在找什么？”几个掌事二代弟子前来回禀事宜，看到莫天寥在院子里转悠，便要上前帮忙。

　　“没什么。”莫天寥抬起头，示意众人进屋。

　　繁琐的俗务很快被处置妥当，莫天寥两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洞中俗务繁杂，你们每日料理这些，毫无报酬还会耽搁修炼，我与师尊商量过，在沃清洞内设执事堂。”

　　执事堂要建起来并不难，因为主宗便有执事堂，只消仿照那个建个小的便可，堂中职位由修为高人品好的弟子轮值，轮值期间有额外的灵石份例。

　　设了执事堂，莫天寥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只每隔几天有堂中决定不了的事时，才会来麻烦他。

　　有了空闲的莫天寥，自然要一心一意地修炼。

　　如今有了充足的灵石，进阶便有了保障，按照《燃木诀》的指引，莫天寥将后山的每种灵树都砍了个遍。

　　木系灵力充裕，火系灵力在燃木的时候也会出现，如此交替反复，修为长进飞快，只是……莫天寥看着眼前烤得喷香四溢的冷泉鱼，叹了口气。

　　莫小爪近来很少出现，《燃木诀》上要求烧烤的东西，他总是吃不完，而这一章所述的冷泉鱼，可是那家伙的最爱。

　　莫天寥自己又不爱吃鱼，这珍贵的冷泉鱼是他好不容易捉来的，浪费了有些可惜，起身拿洗干净的大叶子包好，抬脚朝清宁宫走去。

　　小猫不在后山，兴许会在师尊那里。

　　清宁宫主殿前，是一片翠竹，竹林之中有竹子做成的长榻、摇椅、棋盘等等，很是雅致。阳光从修长的竹子中间透过来，并不刺眼，很是宜人。

　　摇椅上铺了厚厚的软垫，白衣美人倚在上面，美目轻阖，阳光带着竹子的清香，将轻薄的衣裳晒得暖暖软软的。

　　莫天寥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慵懒的画面，清冷的师尊微眯着眼睛，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给那白衣之上度了一层金色，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诱人。

　　鬼使神差地，莫天寥就那么端着烤鱼走了过去。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美目缓缓睁开，清冷的眸子在他身上扫过，清潼缓缓开口：“何事？”

　　“徒儿烤了一条冷泉鱼，想……”看到那双美目在听到“鱼”的时候微微亮了几分，莫天寥把到了嘴边的“喂猫”二字给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想请师尊品尝一二。”

　　清潼哼了一声：“本座早已辟谷。”

　　莫天寥笑了笑，拖了个小竹凳在摇椅边坐下：“辟谷与品尝美食不冲突，徒儿前世辟谷之后，依旧时常吃东西。修仙之途漫漫，若是连美味都给舍弃，岂不是太过无趣。”

　　一边说着，一边将叶子拆开，露出了里面喷香四溢的烤鱼。

　　冷泉鱼肉质鲜嫩，用灵气充裕的木材烧烤，只消轻轻刷上一层调料便可以吃，十分美味。

　　清潼瞥了一眼那卖相不错的烤鱼，伸手捻起一片，缓缓放进口中：“进来修为如何？”

　　“已是炼器八重了，再过些时日便可筑基。”莫天寥老实道。

　　“嗯。”咽下一片鱼肉，清潼微微抬了抬下巴。

　　莫天寥顺着看过去，见桌上摆着一套茶具，顿时了然，把鱼放在师尊手边，起身把茶桌拖过来。正道中人讲究一心一意，心无旁骛，除了修炼多数没有别的爱好，魔修就不同，讲究的是随心所欲。

　　修仙的日子很长，莫天寥除了炼器，还研究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比如茶道。

　　于他看来，一饮一啄皆是修行，灵力的提升固然重要，心境的磨练也不可或缺。

　　洗、沏、泡、拂、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在近乎透明的白玉杯中倒入香茶，递到师尊手中。

　　白皙的手端着白玉盏，几乎分不清两者的界限。

　　白玉杯沿触碰到淡色的薄唇，一触即离，清潼抬眼，冷冷地瞪着莫天寥，这么烫的茶，是想弑师吗？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的眼睛，人形的时候是黑色哒，不然就穿帮了，上一章说目若琉璃，指的是一种通透清澈的状态，不是颜色＿（：з」∠）＿

　　小剧场：

　　师尊：去给我泡茶

　　木工：好

　　师尊：去给我拿毯子

　　木工：好

　　师尊：去给我梳毛

　　木工：好……咦？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师兄

　　莫天寥被瞪得莫名其妙：“师尊，可是茶不合口？”

　　清潼没理会他，指尖冒出一层白雾，瞬间将茶水冻得起了冰碴，这才再次抬手要喝。

　　“等等！”莫天寥一把握住了师尊的手，微凉的手仿佛温玉，触感细滑柔嫩，禁不住偷偷用指尖多蹭了一下，在师尊发现之前，反手夺过杯盏，“师尊可是不喜喝烫的？”

　　清冷的美目静静地看着他，不说也不动。

　　被那目光看得心痒痒，莫天寥轻咳一声，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抬手重新沏了一杯茶，用两只玉盏来回颠倒，很快将茶水吹至温热，才又把杯盏递过去。

　　前些时日没有寒玉碗，他就是这般滤茶水给自家猫大爷喝的。莫小爪不喜欢和山泉水，就喜欢喝他杯子里的茶，要是烫到了还要发脾气。

　　师尊简直像个猫儿一样……莫天寥弯了弯眼睛，看着那淡色薄唇轻启，缓缓将茶水饮尽，心中莫名觉得满足。

　　上辈子有了实力之后，莫天寥便再没讨好过任何人，只除了那只“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猫大爷。如今，面对着这样的师尊，却又禁不住想要讨他欢心。

　　魔修讲究随心所欲，他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不为得到什么好处。

　　“看什么！”正愣神间，冷不防被一巴掌呼到了后脑勺上，莫天寥猛地往前栽了栽，摸摸被打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盯着师尊看是十分不敬的。

　　“徒儿失礼了，师尊莫怪……”莫天寥又给师尊添了杯茶，捧起烤鱼，用掌心的火系灵力将有些凉的鱼再次暖热，递到美人师尊面前。

　　懒得理会这孽徒，清潼再次捻起一片冷泉鱼。

　　“弟子玉离，见过师叔。”鱼片刚刚入口，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莫天寥回头，看到一个长得白皙清瘦的少年，正躬身朝自家师尊行礼，看起来似乎很是紧张。回想了一下各洞弟子的名字，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玄机真人的亲传弟子，排行第三的玉离师兄。

　　清潼抬眼，咽下鱼肉，伸出一点点粉色的舌尖，将薄唇上沾的一点调料卷进口中。

　　玉离少年看到师叔这个动作，不由得抖得更厉害，自家大师兄和二师兄害怕师叔，每次都把他推出来，那两个家伙就没有想过，他才是最怕师叔的那个啊！

　　“何事？”清潼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师侄。

　　“那，那个……”玉离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头也不抬地一口气说完，“宗主门下的墨雄师兄和师叔门下的孟虎师兄，刚刚回宗门了，正在沃天洞见宗主，家师派小侄来通禀一声。”

　　“知道了。”清潼淡淡地应了一声，摆手让说完话就脱力了一般的师侄离开。

　　玉离少年如蒙大赦地再行一礼，后退几步，掉头就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莫天寥一般，自然也没有计较莫天寥没跟他见礼。

　　莫天寥看得有趣，好奇这玉离为何这般怕自家师尊。

　　“徒儿去沃天洞迎接大师兄吧。”莫天寥见自家师尊没有起身去看看的意思，便主动提及前去，在实力恢复之前，若想在沃清洞安安稳稳地待着，就得跟这位大师兄好好相处。毕竟，那位已经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很快就能进阶元婴了。

　　“不必，”清潼抬手，把最后一片鱼肉吃掉，接过白衣侍女递上来的白色丝帕，擦干净手指，“不待你去，他便回来了。”

　　大师兄已经是金丹修士，御剑穿过虹桥，几步就跑过来了，等莫天寥这两腿走到沃天洞，人家兴许已经跑回来给师尊捶了半天腿了。

　　莫天寥挠了挠头，便跟着自家师尊一起犯懒，坐着不动了。白衣侍女接过布巾，收拾了鱼骨和树叶，如来时一般很快消失。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有一人风风火火地穿过竹林，走了过来。

　　那人身形高大，五官周正，龙行虎步，器宇轩昂。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有些凶，应该就是大师兄孟虎。

　　“师尊！”刚转过竹桥，看到坐在摇椅中的美人至尊，孟虎就禁不住出声，三两步跑到摇椅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徒儿回来了。”

　　莫天寥赶紧起身，避让到一边。

　　清冷地美目扫过腿边的大脑袋，缓缓抬手，一巴掌呼在上面：“还知道回来！”

　　“嘿嘿……”孟虎摸着后脑勺，抬头笑着道，“墨雄受了点伤，因而在路上耽搁了。”

　　清潼瞥了笑得傻气的蠢徒弟一眼，摆摆手让他起来。

　　孟虎蹿起来，转头看到站在一边的莫天寥，长臂一伸，一把将正准备见礼的莫天寥抓过来，伸出厚厚的大手，爽朗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就是新来的二师弟吧，哈哈，看起来很结实啊！”

　　莫天寥抽了抽嘴角，这人把他后背敲得咚咚响，就为了试试他结不结实？抬头，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道：“莫天寥，见过师兄。”

　　“好，”听到这一声师兄，孟虎一双圆圆的虎目立时笑出了褶子，“我叫孟虎，以后咱就是兄弟，有事尽管开口。”

　　等了上百年才盼来这一个师弟，大师兄很是高兴，拿出一个小储物袋塞给莫天寥，算是见面礼：“拿去玩吧。”这师弟看起来很乖巧，以后得看着点，别让那几个货欺负了去。

　　莫天寥接过储物袋，用神识扫了一眼，里面有不少稀奇东西，想必是这位大师兄出门历练所得，默默看着那一脸“哥哥以后罩着你”的人，觉得这位大师兄有点傻，或许可以欺负一下。

　　晚间，莫天寥在院子里打水，浇灌那棵桃树。

　　已经入秋，桃树开始落叶，有些细小的枝条已经枯萎。莫天寥单手捻住那根枯枝，想把它掰下来，忽而觉得指尖有木系灵力朝树枝涌动。

　　微微挑眉，莫天寥干脆捏住那棵枯枝，将木系灵力灌入其中。听说木系天灵根的人，可以炼一招“枯木逢春”，就是可以使得枯萎的草木再次活过来，因为纯粹的木系灵力本身就是一种草木的生力。

　　不过这一招没多大用处，因为“枯木逢春”只能救活些寻常草木，对于那些灵气浓郁的灵草灵木却是没多大用处。

　　果不其然，那枯枝吸收了木系灵力，很快恢复了鲜活，变得湿润起来，莫天寥无聊地准备收手，却发现那枯枝不仅仅活了，枝条上的结节处，还冒出了几颗嫩芽！

　　“咦？”莫天寥诧异地凑过去看，如今已是秋日，就算这枝条活过来，也不该发芽呀？

　　“师弟！”还没弄明白，就听得那热情如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莫天寥慢慢回过身，就见高高的篱笆那边扒着一颗大脑袋，正是新鲜出炉的大师兄。

　　孟虎的院子就在他隔壁，打从他搬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只是一直没有人住，他差点给忘了。

　　“师兄。”莫天寥把那树枝掰下来，三两下折断，扔在地上，走过去轻施一礼。

　　“哎，别总这么麻烦，师尊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咱兄弟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孟虎摆摆手，纵身一跃从篱笆那边跳了过来，“来来，师兄有个事跟你商量。”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把莫天寥拉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