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第5章

　　姚蜜蹬着她的破自行车出发了，等到了楼下把车一锁，又精神振奋的进楼打卡。

　　原委婉的说：“你那辆自行车，其实完全没有锁的必要……”

　　姚蜜很有逼数的说：“万一被人当成垃圾扫走了我上哪儿哭啊，买的时候还不便宜呢。”

　　原：“……”

　　虽然人类是个苦命的沙雕，但是生活态度出奇的乐观啊。

　　姚蜜是实习生，也几乎是到办公室最早的，打扫一下卫生，做做准备工作，办公室里的人就陆陆续续的来了。

　　琳姐进办公室之前脸上还是带着笑的，瞅见姚蜜之后，那笑容就跟被狗吃了一样迅速消失，换上了一副冰冷的跟手铐子似的假面。

　　“哟，”她皮笑肉不笑的说：“来了啊。”

　　“是啊，”姚蜜说：“今天周一，是上班时间嘛。”

　　琳姐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在回怼自己周天找她干活的事，嘴角讥诮的一弯，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人要是真心想找茬，那可是太容易了。

　　姚蜜去打印了几份文件，琳姐捏在手里看了一眼，就直接丢到了地上：“你是怎么办事的？大学到底是考的还是买的？调个格式而已，小学生都会的事情你都能弄错？”

　　姚蜜说：“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一肚子歪理了是不是？”

　　琳姐坐在转椅上两手抱胸，直接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狗屁不通！姚蜜，我真怀疑你有没有脑子，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

　　姚蜜委屈的说：“可是我去打印的时候遇见主管了，他说格式这么调是正确的呀。”

　　琳姐：“……”

　　主管的办公室跟这边就隔着一从绿植，门也是开着的，琳姐说的他肯定是都听见了，端着泡了枸杞的水杯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往这边看。

　　琳姐想想自己刚说的那些话，真想扇自己一个嘴巴。

　　主管一句话也没说，进办公室把门合上了，琳姐坐在位置上两颊通红，神情讪讪。

　　姚蜜就轻声细语的问：“那琳姐，到底是按照你的意思来，还是按照主管的意思来呢？”

　　琳姐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头点了点她：“姚蜜。”

　　然后她扯动嘴角笑了，说：“就先这样，去忙你的吧。”

　　“好的呢。”姚蜜答应一声，又婊里婊气的说：“琳姐，有病就要去看，别讳疾忌医，看看，您看起来就跟个四十岁的小姑娘似的，脑子就不好使了，啧啧！”说完，她一脸遗憾的走了。

　　琳姐：“……”

　　姚蜜你这胆子是找佛祖开光了是吗？

　　你今天太狂野了，知道吗？！

　　快到中午的时候姚蜜照常帮办公室里的人点单，也没忘记给自己点一份犒劳一下，等外卖员来了，她下楼去拿外卖，一份一份的送到同事那儿去，别人也陆陆续续的把外卖钱转给她。

　　毕竟是大公司，同事们都要脸，没人做出点外卖不给钱的事，但有个柴姓男同事特讨厌，每次转账都爱甩个零头，二十八块八的话他就转二十八，二十九块九的话就转二十九，虽说少的不多，就是块八毛的，但是这叫人不痛快啊。

　　姚蜜自己也托人买过饭，要不就是给人家添几毛钱凑个整，要不就是原价转过去，你叫人办事还甩个零头，这就不太地道了吧？

　　这次他点了三十五块四的炸鸡，照旧转了三十五过去，姚蜜把自己的外卖盒放在桌子上，又玩笑着跟柴姓男同事说：“柴哥，您都是正式员工了，怎么还跟我这样的实习皮皮虾争那几毛钱呢，男人可不能小气，不然找不到女朋友。”

　　柴姓男同事没想到她会说出来，愣了几秒钟又开始场面化的笑：“蜜蜜你自己也说了嘛，就是几毛钱的事，都是同事，关系又那么好，有什么大不了的。”

　　姚蜜赶紧说：“哎哟，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找你要的意思，柴哥，你可千万别多心啊。”

　　柴姓男同事笑的脸上肉都挤到一起了：“放心吧，我还不知道你吗。”

　　然后姚蜜就走到他面前去看了看自己拎上来的那份外卖，一边说“好香啊”，一边从烤鸡上边撕了个翅膀送进嘴里：“哇，真好吃！”

　　柴姓男同事：“……”

　　姚蜜一个劲儿的夸奖：“柴哥，你这个烤鸡真好吃，你怎么挑选出来的啊？绝了！”说完，她还配合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撕了一个鸡翅膀下来。

　　柴姓男同事看一眼被她掰掉的两个鸡翅膀，也只能自认倒霉，尬笑这说了句：“还行吧。”

　　姚蜜今天点的是酸菜鱼，白花花的肉片整齐的摆在最上方，上边点缀着红色的辣椒碎和花椒，再底下就是酸菜和豆芽、金针菇了。

　　姚蜜盛了点汤出来把米饭泡软了，又用筷子慢慢的盛着吃，汤汁鲜美，米饭醇香，鱼肉又软又嫩，她这么吃了几口，就满脸幸福的把眼睛眯起来了。

　　原看人类吃的这么开心，就说：“有那么好吃吗？”

　　“你不懂，”姚蜜美滋滋的说：“这不是简单的吃饭和摄入营养，而是在享受生活。”

　　她用勺子盛了一点汤送进嘴里：“我这个人呢，脑子不是特别聪明，就只有两件事拿得出手，一是能忍，二是做饭很好吃，可惜现在住校，公司也不提供厨房，不然可以叫你尝一下。”

　　原说：“厨艺是在家练出来的吗？”

　　“对啊，”姚蜜又吃了一口米饭，说：“你也知道的嘛，我是被领养的，那就要懂事一点，多帮着家里做事。”

　　原听得眼睫一眨，坐在人类对面端详了她一会儿，忽然说：“人类，你恨他们吗？”

　　姚蜜楞了一下，手里的筷子戳了戳米饭，慢慢的说：“曾经恨过，现在没感觉了。”

　　“我妈不能生育嘛，所以我刚被领养回去的时候，他们对我还挺好的，可谁也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她就怀孕了……”

　　她吃了口饭，然后继续说：“那之后没过多久，我就被他们送回福利院了。我妈她哥哥在福利院工作，领养手续是他帮忙办的，后来把我送回去，也是他张罗的。那时候领养手续已经办完了，再把我送回去其实不合章程，后来这件事被记者爆料出去，闹得还挺大的，他们就又把我领回去了。”

　　原注视着她，又一次问：“你恨他们吗？”

　　姚蜜没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我妈她哥哥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他们也不想再看见我，就把我送到爷爷那里去了。乡下的街上很脏，路边还有牛粪，街上的狗都不拴，脏兮兮的聚在一起，爷爷脾气也很怪，那时候我很怕他，后来相处的久了，又觉得这个小老头挺可爱的……”

　　原说：“再后来呢？”

　　“乡下很脏，连水泥路都没有，但是直到现在我做梦还是会梦到那里，”姚蜜慢吞吞的咀嚼着嘴里的米饭，说：“爷爷种了很大一片西瓜，夏天就开着拖拉机到集市上去卖，他在前边，我戴着草帽跟西瓜坐在后边，拖拉机很响，爷爷耳朵也背，在车上跟他说话要很大声才行，爷爷总说我在后面笑的声音太大，吵得他耳朵疼……”

　　她把最后一片鱼肉吃完，说：“我真的好想爷爷啊！”

　　原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

　　姚蜜就说：“原，你真的会忽然消失吗？”

　　原注视了她一会儿，又轻轻摇头。

　　姚蜜最开始还面无表情，这么憋了会儿，又忍不住笑了，她自己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刚笑完就重新把脸板起来了。

　　原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人类，你为什么如此沙雕。”

　　姚蜜抿着嘴忍笑，然后又开开心心的说：“因为我现在很高兴！”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谢谢，”她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我身边的，我都要谢谢你——真心话！”

　　原两手插兜，说：“嗯。”

　　姚蜜回头看他一眼，说：“‘嗯’就完了？你没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原答非所问的说：“你是打算去办离职手续吗？”

　　“对啊，”姚蜜惊了一下，诧异的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问题不在于我怎么会知道，而在于我想不知道知道，”原低头俯视着她，说：“人类，你知道你很特别吗？”

　　“不要总是人类人类的叫我，好奇怪的，”姚蜜说：“还有你是看了什么霸总小说吗？说的话好霸总。”

　　原弯唇笑了笑：“我来帮你一把吧。”

　　姚蜜不明所以：“什么？”

　　原伸手摸了摸人类有很多问号的脑袋，但是没说话。

　　姚蜜伸手把他拨开，说：“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

　　琳姐去了趟卫生间，正打算回办公室，刚一转弯就看见姚蜜了。

　　她心里边说了句“晦气”，想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又觉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太丢脸，这么纠结了一会儿，就打算等姚蜜走过去之后自己再走，没想到就这么一停顿，却叫她看见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姚蜜一个人走在路上，嘴巴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表情诡异的变换着，胳膊还配合的比着手势，好像是在跟谁说话一样，但她旁边空荡荡的，明明什么都没有。

　　琳姐被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就想着姚蜜是不是精神分裂，再一想她这两天表露出的样子，几乎是立即就坚定了这个猜测。

　　这时候姚蜜也注意到她了，四目相对，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目光也阴冷（？）起来。

　　琳姐胳膊上不受控制的开始起鸡皮疙瘩，腿也有点哆嗦。

　　——姚蜜之前那么逆来顺受一女的，现在忽然间这么暴躁，敢跟她对着呛，备不住就是精神分裂发疯了，而且她对自己敌意还那么大，要真是发起飙来捅自己一刀，那踏马的上哪儿说理去？

　　琳姐有点虚了，脸也跟着白了，但是还想着输人不输阵，轻咳一声，站在那儿没说话，等着姚蜜过去。

　　要是换成从前，姚蜜肯定直接忽视她溜走，可这会儿她都决定要离职了，再怼这个三八几句怎么了？

　　“哟，”姚蜜慢慢走过去，看一眼琳姐走过来的地方，皮笑肉不笑的说：“琳姐，还亲自上厕所啊？”

第6章

　　琳姐：“……”

　　她嘴角抽动一下，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想着叫姚蜜这个不□□先走过去再说。

　　姚蜜却觉得现在的她挺有意思，反而不想走了：“琳姐，你别这样啊，好歹也算是同事，干嘛这么冷漠。”说着，她还主动伸手过去帮琳姐整了整略微有点乱的衣领。

　　不知道是不是琳姐自己心里有鬼，这会儿她就觉得姚蜜的手指冰冷的可怕，即便是隔着衣服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她手臂上也忍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琳姐把姚蜜的手扒拉开，板着脸说：“我要去上班了。”

　　“哦，那你去吧，不过同事一场，有些话我得提醒你，”姚蜜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双眼注视着她，慢慢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做人别太绝了，备不住哪一天你看不起的人就会给你个惊喜呢，琳姐，你说是吧？”

　　琳姐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应和的点了点头。

　　姚蜜说这话原本是想着反正都要离职了，不怼白不怼，看琳姐居然没炸毛，心里还觉得奇怪。

　　这时候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她又拉开手包的拉链去看，哪成想手机还没来得及摸出来，装维生素的药瓶就先一步掉到地上了。

　　这是最便宜的那种维生素C，两块钱一瓶能吃挺久，但琳姐对这个不熟，也没见过，眼瞅着姚蜜包里咕噜噜滚出来一个药瓶，上边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几乎是立即就坐实了姚蜜精神分裂正在吃药治疗这件事。

　　姚蜜蹲下身把药瓶捡起来，就看琳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凑近琳姐一点，声音又轻又柔的问：“看见什么了？”

　　琳姐尖叫一声，踩着高跟鞋蹬蹬蹬逃命似的进了办公室。

　　姚蜜还挺不解的：“她是不是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