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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太子妃》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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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出美人,这话从大渊开国便传扬下来。
几乎历代裴氏皇帝传记中,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会在功绩之前提上一句,「美姿容」。
太子裴琏也不例外。
他既有永熙帝的英武俊美,又继承了皇后孤傲如鹤的文气,若换下锦衣华服,换上广袖道袍,都能坐到三清观的神台之上当仙君。
只此时他眉宇间一片淡漠,沉沉压来的一眼,简直比这郊外寒夜还要凛冽。
魏明舟心下一颤,几欲跪下:“大人……”
裴琏的确是看这人很不顺眼。
这样一个人,何来的胆子,竟敢觊觎他的妻子?
八月在骊山那回,他就想找靖远侯好好敲打一番,未曾想还没等他寻上门,靖远侯已十分识趣地将人送去了蓟州。
裴琏喜欢识趣的人。
便想着给靖远侯一份薄面,不再计较。
谁知老子识趣,儿子不识趣,都到这么远了,竟还上赶着往前凑.......
“你写封信给侯勇,便说你出门游历,勿要记挂。”
裴琏淡淡乜他一眼:“之后你便跟在孤的身边,靖远侯不会教子,孤且替他好好教上一教。”
魏明舟整个人都懵了,还是郑禹朝他使了个眼神,他才挤出苦笑谢恩,告退。
“这魏世子吓得不轻。”
郑禹道,“主子真的要将他一直带着?”
裴琏面无表情:“想杀。”
稍顿:“想想又觉没那个必要。”
何况真杀了,叫他那位心底纯善的太子妃知道了,定要与他置气。
“暂时带着,必要时候,他那身份还能派些用场。”
且将人捆在身边,免得再去她面前显眼。
郑禹颔首:“是。”
裴琏看向窗外那阴沉昏冥的天色。
好似要下雪了。
也不知她这会儿在作甚。
第051章 【51】
【51】
河北道的冬日比长安更冷, 雪也下的更早。
裴琏离开幽都县的第三天,明婳一早醒来,听到窗外沙沙的声响, 还有些疑惑:“外头是什么声音?下雨了么?”
天玑道:“下雪子了。”
明婳诧异:“这么早!”
“夫人觉得早么?”天玑不紧不慢地挽起青纱幔帐:“奴婢听说胡天八月即飞雪, 北庭的雪应该落得更早?”
“是, 我们北庭冷得很,一年到头就属四月到九月的气候最是适宜了。”
明婳踏着绣鞋下 了床,屋里烧着炭盆, 不算太冷,她走到雕花窗棂旁:“我惊讶这么早, 是和长安比呢。听说长安一般到了十一月才会下雪, 有时晚些, 直到十二月才瞧见雪子呢。”
天玑想了想,点头:“是, 这几年长安的雪都来的格外晚, 奴婢记着去岁直到小年夜才下雪。”
小年夜……
明婳一阵恍惚,口中呢喃:“一下雪,日子都好似变快了。”
抬手推开窗, 一阵瑟瑟冷风迎面扑来,明婳不禁打了个颤, 好在很快便适应了这份干冷。
只见灰青色的天空正簌簌往下飘着雪子, 不似鹅毛大雪那般轻盈, 一粒粒砸在窗沿沙沙响个不停。
“夫人仔细着凉。”
天玑见她只着一件单衣, 忙拿了件品月色缎绣玉兰蝶夹大氅给她披上, 又朝外看了眼:“现下落雪子, 再晚些应当就飘雪了。”
明婳本就身形娇小,大氅严严实实一裹, 霎时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娇美小脸。
她拢了拢身上温暖的氅衣,再看窗外雨滴般落下的雪子,颗颗雪子划过空中,显出一道道银针般的冷白线条。
她目光一阵飘忽,不由自主想到了裴琏。
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到哪了,是否也瞧见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不对,怎么又想到那个坏东西了?
明婳黛眉轻蹙,嫣色嘴角也直往下撇。
就那种无情无义又不讲道理的臭木头,想他还不如想想柳花胡同口那只小黄狗。
给小黄狗喂个肉包子,它见着她就直摇尾巴,跟在她后头,亲热地不得了。
而那块臭木头,她都被他吃干抹净无数回了,他还是那副欠他八百贯的冷模样。
不值当!
深深吸了一口夹风带雪的冷空气,明婳抬手将窗户阖上,转身看向天玑:“去准备饭食吧,今日下雪,天气骤寒,得买些被褥与炭火送去柳花胡同。老人家身子弱,最是受不得冻。”
“是。”天玑颔首,很快退下。
明婳自顾自走到铜镜前,望着镜子里那张精致的瓷白脸庞,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等裴琏回来,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是那空有外表、只知情爱的绣花枕头,撇开他,她也能做成许多事,绝不辱没了这太子妃的身份。
-
正如明婳所想,王主事刚接管县衙,有一大堆的事要忙,无论是跟进罗氏纵火案、盘查白翔在任时的斑斑劣迹,还是清点县衙谷仓、核算衙门财政,以及这些年种种冤假错案……一堆事压着,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暇顾及那贫弱胡同里的底层百姓。
但有太子的吩咐,王主事还是抽空写了份柳花胡同民生治理的章程,命人呈递给明婳。
明婳看过,登时抚掌称赞:“妙啊!我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写的清清楚楚,还列了好些办法……没想到王主事平日里瞧着憨厚寡言,竟长了颗这样好用的脑袋!”
天玑道:“好歹也是上一届的榜眼,总是有些真本事的。”
明婳闻言惊了,“王主事竟然是榜眼?”
作为正一品亲王之女,明婳见惯了正三品以上的大员,单论官阶,五品以下在她眼里都是芝麻小官。
是以王、李两位主事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幕僚之类的存在,现下天玑说起王主事是科考榜眼,那便有些不同了——
毕竟那可是数十万名学子里的前三名呢。
“是,王主事是陛下钦点的榜眼,李主事是前两届的状元,只他家世略逊于王主事,且为人太过刚直,是以虽比王主事入仕早,却与王主事同级。不过两位主事皆有真才实学,也算得上是天子门生。”
天玑道:“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只要他们随着主子好生办差,自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们。”
明婳静静听着,心里稍一琢磨,愈发觉着自己那位皇帝公爹对裴琏当真是一片拳拳慈父心,竟从那么早就开始为裴琏铺路选才。
再看手边的章程,字迹隽永,遒劲有力,一条条列出,她原本混沌的思绪也有了条理。
于是接下来,她便按着王主事这个章程,开始筹备积善堂事宜。
积善堂,基于柳花胡同深处一座破败的祠堂而建,专门收留孤苦无依、无力自保的老弱妇孺。
王主事在折子里特地批注,孩童十岁以下,老人七十以上,方能收入积善堂,得衣食供养,其余人视情况给予一定的救济,救济次数有限,超过次数,自力更生,再不理睬。
这规矩刚出来,明婳还觉得有些严苛。
毕竟按这要求,十二岁的小泥巴和六十七的董老爷子都无法住进积善堂。
但凭着对“榜眼”的信任,还有裴琏教她的那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明婳还是决定按照王主事的来。
与柳花胡同众人说明此事时,的确有些不符条件的贫民出声埋怨,甚至还说出“不想帮了就直说,何必提这些要求”这种话。
明婳听到这话时,帷帽后一张俏脸又白又红,既愤怒又委屈,还有种说不出的尴尬与自我怀疑。
但很快小豆芽菜就替她骂了回去:“吴二叔,若非夫人好心寻医送药,你家三娃子早就没命了,你现下说这种丧良心的话,你亏不亏心!”
小泥巴也呛道:“就是,我阿爷六十七了,都与我想法子出去觅活路,你今年还不到六十呢!”
那被称作吴二叔的不服气道:“那我……我又不像你阿爷那样读过书,再说了,我一条腿是瘸的,又老又残的,我能做什么?”
小泥巴道:“你腿瘸,手又没瘸,再不济你和范大娘一样,去码头替人浆洗衣物,照样能赚铜钿。”
吴二叔一张脸青白交加:“哪有男人浆洗衣物?这像什么话!”
站在角落里的范大娘闻言,冷嗤道:“呵,人都要饿死了,还分这些,那便是饿死也活该!”
胡同里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董老爷子寻到明婳,道:“夫人,老朽知道您是大善人,但善人可不能叫人当傻子欺负了,该立规矩的时候还是得立。所谓不立规矩,不成方圆,若畏首畏尾,顾这顾那,反倒容易弄巧成拙,好心办坏事。”
“您就按照您的想法去做,说句不好听的,像是吴老二那些人,明智未开,眼皮子浅,只顾着脚尖的三分地,毫无大局观,他们的话压根就不必听。”
明婳心里其实早有决定,只看着董老爷子,仍有一丝难为情:“若真按规矩办,您与小泥巴皆进不了积善堂。”
董老爷子却是毫不在乎般,乐呵呵道:“老朽虽老,却还没老到不能自理的地步,每日与小孙女一道出去讨食,苦是苦了些,却也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像积善堂,还是留给郑婆婆、小猴儿他们这些真正可怜无力之人罢。”
董老爷子口中的小猴儿便是小豆芽菜,一个八岁的孤儿,许是因着嘴唇裂开三瓣,才被家人遗弃。
又因嘴巴的畸形,被唤作小猴儿。
董老爷子叹道:“只盼着这些孩子进了积善堂,能读书受教,走上正道。”
明婳闻言,将章程里的另一条提议说了:“积善堂建成后,会先紧着胡同里符合条件的乡亲们入内做工,老爷子若是有意再教书育人,或可留在积善堂里教书,不过……这工钱比市面上的教书先生要低上三成。”
其实不单是教书先生一职的酬劳低,积善堂其他差事的酬劳也低于寻常。
王主事对此也有解释:“若积善堂的酬劳与市面上一样,届时一些家境尚可之人也来此务工,那些体弱病残之人又如何与他们竞争?”
明婳这才恍然,这与多年前母亲赈灾施粥,往米粥里掺沙子是同一个道理。
那时她也不懂母亲为何要往煮好的白粥里丢沙子,脏兮兮的如何能下肚?
母亲却道:“有活路的人不会喝这种粥,那些实在寻不到活路的人,饿急眼了,便是树皮、草根、人肉都能吃,又怎会介意米粥里掺了点沙子?我们要做的,便是给这些人一条生路。”
儿时的道理,长大后才有了更深刻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