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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他那手法可不是摸,是真的耍狠往下摁。撄宁踉踉跄跄的跪伏在被褥上,软嘟嘟的脸在被子那块销金云纹上,说话的声音闷得几乎听不清。

  “这下你总解气了吧?”

  这话倒像他在无理取闹,而撄宁大义凛然牺牲自己来哄人了。

  宋谏之冷笑一声,一边掐她脸上那块软肉一边俯身到她耳边,声音跟钩子似的往人耳朵眼儿里钻:“再有下次,捆手捆脚的待遇你也别想有了,干脆你吊起来过夜。”

  撄宁露出来的半张脸涌上热血,闷道:“没有下次了。”

  她有心跟一句,别罚我吃不上饭就成,又怕说出来正好提醒了这个坏种,她一紧张话就多,最后干巴巴的解释:“真的不会了,我就是不习惯身边睡着旁人,王爷能懂吧?”

  宋谏之一时无言。

  满营地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不习惯睡觉时身侧有人的主。

  半夜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宋谏之都睡不安稳。

  “再有下次,本王亲自吊你。”他轻描淡写的撂下句话,便施施然离开了。

  撄宁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从绳索中脱手来解脚腕上的绳结。

  她自己系了个死扣,费半天劲儿都没解开,明笙约摸是拿早膳去了,喊了两声也没人应。

  是以,贤王妃来营帐找撄宁时,她还在和绳结作斗争。

  邹莹一脸难言的表情,先是吩咐侍女退下,而后上前帮撄宁解开绳结。她微低着头,脸上有些热,寻思半晌,在绳结松开的那一刻,终是忍不住说了句:“晋王殿下这也太…太过火了。”



第13章 十三

  “是吧,”撄宁无知无觉的点点头,动了动僵住的手脚。

  邹莹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好闻得很,撄宁没忍住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小声抱怨道:“我昨日跟他求过饶了,今早也是,都不管用。”

  “哎,”贤王妃伸出食指轻轻抵在少女嘴边,红着脸,一点樱桃红唇抿直了,显见是被撄宁的直白吓住了,悄声道:“这些话不好跟外人说的,不对,谁都不好说的。”

  这是端庄贤淑的贤王妃头一回语无伦次。

  “敢做还怕人说啦,他哪里是怕人说。”

  撄宁撇着嘴道。

  邹莹轻轻抚摸她手上的红痕,道:“这话到我这停下便算了,不能与外人说道的,晋王殿下那是…那是疼你。好啦,别说这些了,今日是女眷的跑马赛,再磨蹭下去那边该来人请了。”

  俩人好一番鸡同鸭讲,撄宁有心反驳那句‘疼你’,又被后面的跑马赛扰乱了思绪。

  她木着一张脸收拾起床,要去林子里又不放心的熏满了蒟蒻草香,陈年的中药味满帐都是。

  中途宋谏之为了拿弓箭回营一趟,刚掀开帘子便皱起了眉,只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面上。

  他下巴一点,示意道:“回来再让本王闻到味道,你等着。”

  撄宁有些呆的看着他挽着弓的修长手指,又不由自主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头,怪不得这厮掐人掐的这般得心应手,一双手实在指骨笔直皮肉漂亮,可惜杀孽太多。

  她死皮赖脸的开口:“这也是为了王爷好,王爷今日不是要去行猎吗?”说完有些心虚的消了声。

  “这么说本王还得多谢你,就赏你今晚睡觉不必捆住手脚,如何?”宋谏之等到少女愣愣得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才恶劣的继续开口道:“睡在地上就很好。”

  撄宁木着脸不肯应声了,只要她装没听见,晚上就能不认账。

  -

  早膳是在贤王营帐里用的,撄宁喝了三碗莲子羹还不知足,想要喝第四碗,多亏明笙眼疾手快的把食盒收走,贤王妃默契的一把拉住她高高抬起的手:“再吃要积食了,等会灌风准要肚子疼。”

  邹莹对这个心思纯良的小王妃印象实在好,总是忍不住多提点两句:“你今日只求安稳就好,我们也不过图个乐儿,次序什么的,不要紧。”

  “我知道的。”撄宁想的明白,给晋王挣脸这种事儿,她可是做不来的。

  想是这么想,奈何天不遂人愿。御林军的彩旗一挥,她身下的黑马跟发了疯一样往前冲,撄宁扯着缰绳仰了个趔趄,颠巴三魂六魄都散了一半。

  黑马一骑绝尘,直直冲进林子里,昭华公主见状不服气的冷哼一声,扬起手中马鞭再狠狠落下,奋力追赶。

  冷风吹得撄宁眼尾发红,她打着颤附在黑马背上,絮絮叨叨的劝说被风吹散。

  “慢点慢点,咱不用这般争气的。”

  “行行好,慢些跑吧。”

  她一边说一边颤着手抚摸黑马后颈的鬓毛,好半晌,黑马速度才慢下来,撄宁颠的人都傻了,半张脸酥麻麻的没了知觉。

  “本宫还当你多大的本事呢?原是马挑的好。”

  五公主一直跟在她身后,见撄宁速度慢下来,狠拽了一把缰绳赶上来,奚落一句。

  撄宁吓呆的时候,不光结结巴巴的话多,还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她听话听了半截,客气道:“多亏五公主给我寻了匹好马。”

  说完她才回过神来,身旁五公主的脸色已然是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活吞了她。



第14章 十四

  两厢正僵持着,不远处传来纷杂的马蹄声。

  忽鲁努带着随从往此处来,马后拖着一只捆住四蹄的獐子,血迹蜿蜒蹭了一路。

  他骑在马上,笑着拱手行礼,扰乱了两人间僵住的氛围:“见过晋王妃,见过五公主。”

  “请军师安。”昭华公主有摸有样的回了礼。

  撄宁却还挂着副冷脸,,一半是吹风吹麻了,一半是实在不待见这个突厥军师。

  忽鲁努不露痕迹的打量过两人,笑道:“小臣方才看见只棕鹿在山坳处,先行追赶,不打扰二位了。”

  “本宫先预祝军师马到功成。”

  昭华公主在大局面前还是很识大体的,撑得起□□公主威仪。

  可忽鲁努前脚刚走,她桀骜的目光就投向了撄宁,要是眼神能杀人,撄宁身上早就三刀六个洞了。

  “公主再看我,后面的人就追上来了。”她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自己骑的黑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撩着蹄子打圈,一看就是撂挑子不干了,不过撄宁也没打算争个一二,干脆回营地。

  昭华没说话,冷笑一声,忽得扬鞭抽了下身旁的马。

  黑马受了刺激,撩起蹄子疾奔起来,撄宁连缰绳都顾不住握了,俯身一把抱住黑马的长颈。

  一人一马没了路线,在林中四处狂奔,黑马跨过嶙峋的石丛时,猛地刹住了脚步。

  撄宁在马鞍上坐不稳,险些整个人甩出去,多亏手上抱得紧,被拖行了两步,黑马也消停了。

  撄宁腿肚子直打颤,软的跟面条似的,她勉强站直身子,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地训:“你跑这么快作甚!”

  昭华公主忒记仇了,撄宁还以为她那日出口恶气便算了,现在看来,约摸死在晋王剑下的男宠十分貌美,这才叫昭华公主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想到貌美,撄宁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晋王那张俊美皮囊,黑眸沉沉下颌凌厉,跟活生生立在眼前一样,戏谑的勾起嘴角看她。

  撄宁忙不迭的摇摇头,把活阎王从脑子里甩出去。

  末了她拍拍衣裳下摆,四处环顾一圈,辨认回营的路:“罢了,回去的路也不用你了,咱俩一块走。”

  等着撄宁顺北山左峰绕了圈,看到山脚发黑的土色时,才松了口气。营帐扎在背阴处,她前两日就注意到了,背阴处土色潮湿发黑,沾人一鞋底,蹭都蹭不干净。她在营帐里踩下一串黑脚印,差点被宋谏之提溜着领子扔出去,好不可怜。

  等到她走回营地,少说花了两个时辰,肚皮已经饿到直打鼓。

  撄宁打算悄没声的回营帐,结果远远就看见御林军黑压压的站成了一堵墙,肃穆异常。

  她心下一沉,直觉这场面的不寻常,走近时林珲上前行了个礼,接过她手中的缰绳没说话。

  撄宁站在人后,丛人群缝隙中瞧见中心一席掀开的白布,掩住平躺之人的下半身。至于上半身,胸膛处两支箭直挺挺的扎着,青色圆领短袍上晕染开大片血迹。

  这具尸体,是忽鲁努。

  撄宁下意识抬头寻找宋谏之的身影,目光直直落入一双墨玉色的眼眸中。

  少年眉尾微微一挑,目光中夹杂着嘲讽和不明显的笑意,像是被她这幅狼狈的模样逗笑了,唇角微勾。

  美人一笑,着实晃眼,撄宁呆愣愣的看着他。

  人群中传来崇德帝严肃的诘问。

  “人证物证皆在,晋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15章 十五

  “此事并非儿臣所为。”宋谏之收回视线,冷冷的盯着摆在人群中央的尸首。

  不待其他人说话,突厥王子叱利一个箭步上前,呵斥验尸的人:"你把忽鲁努的遇害情状,再说一遍。"

  “是,是,”那人是从随行侍从堆里拉来的,祖上做的仵作行当,他子承父业,在大理寺当仵作,眼下人吓得簌簌发抖,‘噗通’一声伏倒在地。

  老实交代道:“回皇上,突厥军师看似死于胸前箭伤,但胸前两支箭并未伤其脾肺,仍有转圜空间。致命伤在后脑,是被人从前方拽住头发,砸到山石上,头颅重创而亡。”

  那突厥军师后脑磕进半个拳头大的窟窿,是怕人死不透才会下的狠手,可以想见动手之人手段狠辣。

  上首的人没有说话,他颤着嗓子继续补充道:“死者双目放大瞳孔涣散,口鼻微张,足见死前受惊不小。”

  “晋王殿下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叱利牙关紧咬,走到宋谏之面前,抬手还不指到他人。

  宋谏之身侧长剑一挑,脱了鞘,销薄的剑刃绽出一道凌冽的银光,直至叱利面门:“凭这些,就能断定是本王动的手?”

  叱利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猛烈起伏,又碍于宋谏之的威慑不敢动手,他后退一步双手合握抱了个拳行礼道:“皇上,军师尸首是在右峰南侧发现的,随从说他今日除了右峰并未没去过别处,今日,满苑上下,只有晋王在右峰行猎。我突厥一族为求百姓乐业安居,自愿请为大燕属国,此番前来也是满载诚意,没成想出了这种事。”

  他眼神看向晋王,肃声道:“今日若是不能为军师讨个公道,只怕我也没办法回漠北跟父汗交差。 ”

  好一番慷慨陈词。

  撄宁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耳朵眼儿里灌进了那句‘随从说他今日除了右峰并未没去过别处’。

  她没忍住挑了挑眉毛,这军师没去过旁处,那她和五公主在左峰见到的是鬼魂不成?

  “晋王,”上首的崇德帝一个眼神扫到少年面上,声音里蕴着不怒自威的气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父皇,此事还未定论,莫要怪罪九皇弟。”

  第一个站出来为那活阎王说话的居然是太子,撄宁眼睛微微睁大,认真打量着正在行礼的太子殿下。不怪她纳罕,单就京中传言和形势来看,宋谏之怎么着也算是太子的头号心腹大患了,他又何必出来为对手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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