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在线阅读
穿越 重生 架空 总裁 青春
修仙 耽美 玄幻 都市 惊悚
他恨他的白月光 TXT下载  
上一页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护眼

第51节


  萧琅在暗夜中僵立, 只觉头有些隐隐作痛。

  从他本心而言,女儿能做皇后,外孙能当太子是最好的。若是女儿实在不中用, 把外孙握在手里也是好的。

  毕竟是皇长子, 细细绸缪,用心运作,未必不能御极天下。

  女儿有没有,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当他看见鱼郦, 想起她曾经兴起的风浪,只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

  他眼皮不住地跳,有种预感,钻营半生挣下的尊荣迟早有一天要折在这个女儿的手上。

  萧琅狠摇头,想把这不祥的念头摇出去,他没搭理鱼郦, 走到御舆前, 冲赵璟躬身道:“太上皇的棺椁停于别宫, 司监已将吉地修缮完毕,该怎么办, 只待官家御令。”

  赵璟道了句“有劳舅舅”,便让起驾,把鱼郦送回崇政殿, 他去别宫。

  崇政殿灯火如旧, 仍是那个寝殿,仍是合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敛衽为礼, 恭恭顺顺把她迎进去。

  这一回赵璟大方了许多, 除合蕊这名掌事女官外,另给她配了五名小宫女,三名内侍。内侍中有一个鱼郦瞧着很眼熟,他察觉到上

  䧇璍

  座飘来的目光,伶俐地出列,道:“奴福已,先后供职于翰林御画院和崇政殿前殿,曾随梁都知去春熹殿给娘子送过画像。”

  鱼郦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福已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生得白皙俊秀,像春日里新抽条的柳枝儿,透着清新柔润。

  打小鱼郦看人先看脸,觉得他顺眼,便让他和合蕊在身边伺候,余下的去做些外殿的琐事。

  太上皇刚驾崩,宫里到处悬魂帛,宫女内侍们都穿着素衣,头上扎白练。合蕊将孝服端来要给鱼郦换上,鱼郦只瞥了一眼,道:“瞧着怪丑的,我才不穿。”

  她生过一场病,兼之舟车劳顿,早就累了,简单梳洗后躺到床上,倒是一夜酣沉。

  清晨被蝉鸣吵醒,崔春良隔着帐子道:“官家在别宫守了一夜,治头疾的药用光了,命奴回来取。娘子若是玉体无恙,能不能……去看看官家。”

  鱼郦很不耐烦,坐在床上打了个呵欠,还未置可否,崔春良又道:“萧二郎君也会去。”

  萧崇河在今年春闱中名列二甲十三名,在萧琅的运作下直接进入尚书台任左司郎中,乃天子执事。

  鱼郦倒不是多么想见萧崇河,只是见崔春良一把年纪一夜未眠,沙哑着嗓子劝她,心下有些不忍,便应下,起身梳妆。

  她不肯穿孝服,合蕊实在没有办法,给她找了件玉色罗裙。

  照理前日就该大殓,但赵璟未归,萧太后不敢做主,只有在陈列大殓衣衾并设奠之后,先将太上皇的遗体放入棺椁中,暂不盖棺,等候官家回来。

  鱼郦到别宫时,只见正殿里分外冷清,除停放的棺椁,赵璟跪在灵柩前焚烧黍稷梗,他身后是嵇其羽和谭裕,还有一个鱼郦不认识的文臣。

  崔春良把赵璟的药塞给鱼郦,催促她快些进去。

  鱼郦实在不想再跪太上皇,便蹲到赵璟身边,将药递给他。

  赵璟的脸上并没有泪,眼睑下两团乌青,容色憔悴,显出深浓的疲惫。

  他已经换上荆服,抬头掠了一眼鱼郦,将药接过,崔春良接着给她水,她还未递出去,赵璟已经把药囫囵吞下了。

  鱼郦盯着手里的一瓯茶水,干脆自己喝了,把空瓯送还给崔春良。

  崔春良附到她耳边低语。

  鱼郦压下心中烦躁,轻声朝赵璟道:“我还没用朝食,你是不是也没用?”她风寒未愈,多说句话就忍不住掩袖咳嗽。

  赵璟歪头看了她一阵儿,起身,顺道把她也拉了起来。

  两人去内殿用朝食,待走远了,谭裕忍不住靠近嵇其羽,低声道:“国丧啊,连孝服都不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是要干什么?一会儿让台谏看见了,非得参她不可。”

  嵇其羽眼观鼻鼻观心:“只有你看见了,官家没看见吗?官家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谭裕叹道:“祸国妖姬。”

  嵇其羽咬牙碾他的脚,谭裕疼得呲牙咧嘴,暂且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按照大魏的礼法,至亲逝后三日不食水浆,虽然太上皇驾崩已经超过三日,面对满桌的膳食,赵璟仍然坚持不动筷箸。

  崔春良道:“文正言曾说‘凡居丧,虽以毁瘠为贵,然亦须量力而行之’。官家龙体要紧,何必拘于虚礼。”(1)

  这话倒有些意思,鱼郦轻声问身边的合蕊文侍郎是哪方神圣,合蕊答:“方才在殿中,站在谭司使身边的官员就是,文贤琛。”

  哦,那个鱼郦瞧着眼生的文官,据说从前是制敕院侍郎,后来皇城政变中立有功勋,擢升为中书省左正言,在她爹手底下。

  崔春良劝了一通,赵璟仍旧不食,他看向鱼郦,道:“用完了朝食,就回寝殿里待着,无诏不许出来。”

  鱼郦对他刚刚跪在灵前的模样深有感触,犹豫少顷,试探道:“我想见见寻安。”

  赵璟沉默了片刻,薄唇噙上些微冷意:“我早就说过了,寻安和你没有关系。”

  赵璟在离京去寻鱼郦前,已经为寻安取下大名,赵衡,衡字,乃权衡均衡之意,很符合当下朝堂局面。

  皇长子在满一周岁时敕封为江陵郡王。

  鱼郦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浓密的睫羽轻覆,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两人正相顾无言,内侍来禀,说福王和顺王求见。

  福王赵瑁和顺王赵瑜是赵璟的两位庶弟,一个十五,一个十六,穿一身孝服躬身进来,不像天潢贵胄的龙子,在赵璟跟前倒像是受了惊的小家雀。

  当年赵璟离家入京为质时这两个弟弟还小,自来没什么感情,赵璟登基后依例封了他们做亲王,他们屡屡自请回封地,都被赵璟驳回。

  鱼郦坐在赵璟身边,生受了他们一礼,顺王赵瑜道:“皇兄日夜守灵,只怕于龙体有损。我们二人是闲人,本就没什么用,可代兄长守灵。只盼兄长多加保重,家国有依,吾等才能安心。”

  赵璟的脸色难得有所缓和:“你们有心了。”

  他在垣县徘徊月余,前朝积攒了许多政务亟待处理,赵璟纵然有些孝心,也不能继续耽搁在别宫了。

  他和鱼郦一起出了殿门,正遇上萧崇河迎面而来。

  赵璟道:“不必多礼,母后因父皇新丧伤心不已,数度痛哭晕厥,现下正在别宫偏殿休养,你去看看她,劝她保重。”

  萧崇河躬身道:“臣领命。”

  赵璟拉起鱼郦的手,她被带着趔趄了几步,回头看向萧崇河,他这位古板小弟弟果不其然对着她的云髻珠钗和罗裙皱起了眉。

  鱼郦觉得好笑,自嗓间溢出些笑音,赵璟冷声道:“我父亲死了,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鱼郦立马噤声,揽着他的胳膊道:“抱歉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样,哪天我爹爹死了让你笑回来。”

  赵璟斜睨她,目中愠色颇浓,正要发作,内侍将肩舆抬了过来。赵璟气鼓鼓地指了指鱼郦,把她推上去,将要坐到她身侧,萧太后披头散发地奔了出来。

  她双目血红,手颤颤指向鱼郦,怒意凛然:“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怎么配!”

  鱼郦强忍着不笑,心道,她这姑姑又是唱得哪一出,太上皇活着未见与她多恩爱,他这一死,她倒像伤心得疯癫起来。

  赵璟半揽着萧太后,吩咐左右:“把母后带回去。”

  内侍们听令上前,欲将萧太后挟回殿中,被萧太后推搡开,她步步靠近鱼郦,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杀我玮儿,蛊惑我的有思,你合该死上十次八次了,你怎么还不死?还不死!”

  赵璟把她拖回来,于她耳畔低声道:“母亲,你若是舍不得父皇,就随他一起去皇陵。草棚相守,将来也是一段佳话。”

  萧太后倏然怔住,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赵璟,赵璟已经耐心全无,将他推给萧崇河,讥讽:“好好劝劝你的姑姑,你们萧氏的清誉门楣可容不得践踏。”

  从始至终,鱼郦安安稳稳走在肩舆上,看完了一场闹剧。她隔着宫人们看向萧太后,面上挂着挑衅的笑。

  萧太后怒不可遏又要上前,被萧崇河飞快拢住臂膀推入殿中。

  纷乱中,萧崇河回头看了一眼鱼郦,神色颇为复杂。

  赵璟坐到鱼郦身侧,肩舆被高高抬起。

  行至御苑时,赵璟握住了鱼郦的手,冲跟在身侧的嵇其羽问:“垣县那些刺客的来历查得怎么样了?”

  嵇其羽回:“臣已让人去认过尸,基本可以确定是从前越王府军,至于受谁指使……”

  赵璟道:“但说无妨。”

  “大娘娘身边的荆意前些日子经常出宫,行踪成迷。”

  赵璟握着鱼郦的手骤僵,鱼郦微微一笑:“算了,快别查了,真查出什么来,还能为了我把你的亲娘怎么样吗?”

  赵璟凉凉道:“我大魏后宫规训第一条,便是女眷不得干政。有些事情,她就算是我的亲娘也不能干,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不是为了你。”

  原来这件事情要紧的地方在于勾结越王余孽,而不是想要她萧鱼郦的命。但怕是方向错了,这等周密的部署,可不像她姑姑那个榆木脑袋能干出来的,她多半是被人推出去挡枪了。

  鱼郦正想调侃几句,忽得意识到赵璟那句话是一语双关,她笑说:“好,我不干政。”

  她面上挂着笑意,心里却在想,真险啊,当初差一点就妥协嫁给赵璟了,若真成了亲,他们就是另一对太上皇和萧太后。

  将成怨偶,非死即疯。

  赵璟亲自把鱼郦送回寝殿,终于忍不住,将她头上的金钗玉环一一拨下扔出去,他将披头散发的鱼郦拥进怀里,柔声说:“我昨夜跪在父皇灵前,一直在想,世人总说千秋万岁,哪里来的万岁?从今年起,朕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寝,就睡在父皇的隔壁,那里头宽敞得很,朕还给你留了位置。你放心,你再怎么闹,有多么不甘心,你都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他说完就把鱼郦松开了,冲殿内宫人道:“好好伺候娘子,可不许惹她生气,朕今晚可是要让她侍寝的。”

  赵璟终于扳回一城,笑着离开。

  鱼郦散发进殿,蓦地,挥手扫落了案几上的物什。

  宫人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只有福已小心翼翼上前,心疼地说:“娘子,你的手伤了……”

  鱼郦抬起手,果真见指尖鲜血淋漓,该死,伤得还是右手。

  她紧张起来,“快去拿药。”

  福已十分伶俐地将药箱拎出来,摆弄出瓶瓶罐罐,合蕊皱眉看他,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鱼郦却摇头:“不要你,就要他。”

  福已受宠若惊,殷殷上前为鱼郦敷药。

  鱼郦干脆摒退了众人,只留他在身边。

  福已将鱼郦的手搁在绸帕上,像对待稀世的珍宝,每抹一下药膏,就要送到唇前吹一吹,他叹道:“娘子的手生得和脸一样美,要好好爱惜,伤了多可惜啊。”

  鱼郦歪头瞧他,觉得这个人真有趣,被赵璟惹出的阴郁稍散,微笑:“你的脸长得也美,可惜……”

  福已面露忧郁:“可惜,是个阉人。”

  “可别这样说。”鱼郦道:“有人多了二两肉,也不拿它干人事,呵,还不如阉人。”

  福已不妨她竟会开这样的玩笑,忍不住捂嘴咯咯笑起来。

  鱼郦也笑,两人笑作一团。福已不禁怅惘:“从前随梁都知去给娘子送画像,说是要给娘子择婿的,奴心里可担心了,就怕娘子真看上谁,就要离开春熹殿,不在宫里住了……”

  作者有话说:

  我敢肯定,你们绝对在玩火。

  (1):出自宋,司马光。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