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吴娇娘回到了房内，坐在床上半天…… 不过一会儿天色就黑了下来，她却没有心情点灯，就着月光看着外面的夜景。

　　这路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或许是太过累及，吴娇娘靠在床上就睡了过去，梦中她记起来自己死后被丢到了乱葬岗里，成了孤魂野鬼，也不知道游荡了多久，棺木突然被人移到了一处好风水处，有个男子站在她的墓前瞧了许久，最后才转身离去，旁边有个侍从问道，“大统领，这就回京吗？”

　　“该是给陛下回信了。”

　　这个人长的虎背熊腰，略微暗粗的嗓子，不就是江敦？

第十二章

　　窗外一声雷响，轰隆隆的，震的吴娇娘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看了眼外面，天色暗沉沉的。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气变的十分的凉快。

　　吴娇娘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呼噜噜了的喝了下去，窗外一阵风吹来，夹着水汽吹在脸上，格外的舒服。

　　“终于凉快了。”

　　吴娇娘瞧了眼外面，雷声停歇，雨却越下越大，刚才还是绵绵细雨，这会儿就已经变成了中雨，她靠在窗边都能被雨水溅到。

　　前世她虽然见过江敦，却只是一面之缘，后来再无交集自然就忘记了……

　　吴娇娘还记得，那天晚上，齐衍坐在床沿上，认真的对她说，自己虽然落难，但到底身份尊贵，按照她出身，无法迎娶她为正妻。

　　吴娇娘是信了的，只是她以为齐衍至多是宗室是身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尊贵的身份了，没想到的她的眼界还是有限的，他的居然是就是那位十年前被继后胁迫，不得已离开京城的元太子。

　　十年后……

　　吴娇娘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就是今年底了，继后一党覆灭，齐衍会被皇帝接回京中去。

　　想起夜色中，齐衍专注的目光来，月光温柔，倾洒在他的身上，度了一层金，介于少年和男子的绝色面容就这样展现在她的眼前。

　　吴娇娘活过两世，但是齐衍却是她见过生的最好的。

　　按照她的推算，他应该之前就有了想法，但是碍于她的出身，并且她早就有了婚约，这才没有说出来。

　　前世她病故后，那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后了，齐衍居然还会叫江敦给她迁坟，她并不想自作多情，但是……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齐衍心中一直占着一席之地？

　　但是她何德何能？

　　吴娇娘转身，看到摆在长几上的铜镜，映出她有些迷茫的面容来，其实她生的也很好，五官清丽出尘，特别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含秋水也不过如此。

　　只是以前因为肤色的缘故，加上整日劳作，根本没空想这些，所以一直不大显眼。

　　吴娇娘一时思绪翻飞，一想到齐衍，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发了芽，涨的她难受。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娇娘，你可是在里面？”

　　吴娇娘听这声音应该是徐荷花，她的婚事最近刚定下来，是明年的六月份，这段时间都被母亲按在家里绣嫁妆，毕竟是绣坊出去的女儿，那女红自然是要精中求精，不能丢了徐家的脸面。

　　吴娇娘已经许多日没见过她了，赶忙起身穿衣。

　　徐荷花显然没想到雨下的这么大，裙摆，衣袖都湿透了，但是却不肯进屋，说道，“娇娘，我是偷偷出来的，不能拖太久。”说着就凑在吴娇娘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吴娇娘脸色一沉，说道，“是昨天？”

　　徐荷花对吴娇娘多有怜惜，主要是徐家是开绣坊的，因为绣坊是要女儿来继承的，比起男子反而更是看中女儿。

　　徐如春风风火火的个性格也是因为徐家纵容着才养出来的，至于徐荷花…… 虽然不会继承家业，却是在这种氛围中长大的。

　　父母从小不偏不倚，而且徐家的家风很严，家族里守望相助，鲜少发生争执。

　　徐荷花性子要比徐如春稳重的一些，鲜少会插手旁人的事情，但是也被苏夫人的做法惊倒了，要知道吴娇娘可是从八岁就在苏家做事，结果辛辛苦苦的做到十六岁，这苏夫人见儿子中了举，不仅否了婚事不说，这会儿还要把人劝回去当妾。

　　吴娇娘从一个正妻变成了个妾。

　　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她也看不过眼了。

　　正好苏夫人走后，吴娇娘询问她可是有亲戚在上杨村，她记得以前闲聊时候提起来过，显然被吴娇娘记住了。

　　她的大表姐嫁到了上杨村的钱家。

　　吴娇娘就嘱托她，能不能跟大表姐说下，要是苏夫人去找自己的父母，可否告知下。

　　徐荷花觉得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事情，自然满口答应，主要是太气愤了，觉得苏夫人做的不地道，简直要把人逼死。

　　结果她前天才跟大表姐叮嘱这件事，昨天就跑来跟她说苏夫人来过了。

　　“昨天下午去的，关上门到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只是出门的时候苏夫人显得很是生气。”徐荷花说道，“昨天太晚了，想着你肯定睡了就没来，今天起了大早，谁知道又下雨了，可真是……”

　　吴娇娘早就料到按照苏夫人的性子，在她这边得不到便宜，肯定会找到她父母那边去，谁知道居然这么快就行动了，可见苏夫人是铁了心要她回去了。

　　可真是逼人太甚了。

　　“娇娘，你打算怎么办？”徐荷花显然很担心吴娇娘，踌躇了下，还是说道，“我也知道这话不太妥当，但是娇娘，你还是尽快定下婚事才是，那苏夫人就算是如何，难道还能抢娶他□□不成？”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要是本分点，自然不会自己提及，但是徐荷花显然是真心为她着急，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等着徐荷花走后，吴娇娘静静的坐在床上盘算着，徐荷花说的对，她要尽快定下婚事来，但其实这会儿却并没有合适的人。

　　她原本是看中了张升，可偏偏他这会儿却是受了伤。

　　至于其他人，还有个徐如春的三叔，那个人她也见过，生的寻常，家中不算富裕，但是为人老实本分，加上徐家的家风，吴娇娘知道自己嫁过去必然能当家作主。

　　但是先不管她这般年轻就要给人当后娘，会不会觉得委屈，主要是她还听到了赵全家那番话。

　　不得不说，赵全家的还是有几分敏锐的洞察力的，苏春和现在官职并不大，这会儿也不够显眼，但是等着以后……

　　徐家待她有恩，她不能这样往徐家引祸事。

　　那就只剩下齐衍了。

　　说起来自己一个村姑出身，能给太子做妾，还真不算是辱没她了，但心里为什么就不甘心？不到万不得已，谁又甘愿为妾？

　　就算是那是帝王之妾。

　　只是她原本准备嫁给张升就是为了制衡住苏家…… 要是成了太子妾室，那苏家还敢招惹她？自然是不敢的。

　　不仅不敢招惹，恐怕还会诚惶诚恐的来求饶。

　　一想到齐衍，就想起月色中，他专注的目光来…… 一时心绪繁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第十三章

　　京城永安胡同里，婚后王氏一直温柔小意的伺候着苏春和，苏春和简直受宠若惊，婚前还担忧王家女仗势欺人，难以相处，这下全无顾虑，自然是喜不自禁，刚成婚不久，两个人就蜜里调油一般的，全然忘记了之前还有个吴娇娘。

　　这一日，王氏郑重的对着苏春和说道，“夫君，这为官之道，清誉最为重要。”说完带着深意看了眼苏春和。

　　苏春和见平日里温柔的新婚娘子突然间面色严苛，一时有些难以适应，颇有些不快，却听王氏又道，“娘还没把那个吴娇娘劝回来吗？”

　　这话一说，倒是让苏春和一下子就没了脾气，抬头看了眼王氏的脸色，支支吾吾的说道，“娘说，娇娘她…… ”

　　王氏想也知道，谁又愿意做妾？只是心中冷笑，当初嫁过来之前可不知道苏春和还有这个糊涂账，只不过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都是父母之命，王家早就不如以往，家中这一辈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扶持，而这个苏春和是父亲看中的人，她也只能嫁鸡随鸡。

　　“当初认领过来的时候，没有去官府迁籍？”汪氏提醒道。

　　苏春和一听，顿时想起来，那吴娇娘户籍还在苏家上头呢，但是很快就又踌躇了下来，想着只凭着一个户籍，也有些为难，而且有必要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王氏见状，心里泛酸，难道苏春和还对吴娇娘还有情不成？不管如何，总是大局为重，反正她打定了注意，苏春和这辈子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嘴里道，“夫君，你以后难道只想做一个翰林院的小吏？”

　　苏春和其实也知道王氏的话对，但是有些于心不忍，到底从小一起长大，听了这话，沉吟了下，道，“我这就给娘写信吧，这后患总是要除掉。”

　　***

　　酷暑过后，终于迎来了雨季。

　　天气也终于凉快了，徐大娘子想着也该是开工了，让人通知下去明日复工，徐如春这几日都为了比试的事情费心，找到了几个新样子就兴匆匆的来找吴娇娘。

　　到了屋里却是一愣，因为里面实在是太干净了，几乎是纤尘不染到没有人住过的样子，她一惊，回头看到吴娇娘提着一桶水进来，笑着说道，“正要去找你，你却是来了。”说着把木盆放在一旁，拿了一个绣品过来。

　　“这是什么？”

　　“这几日不是闲着？就做了一个绣品。”

　　吴娇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几日为了绣这个几乎要熬坏了眼睛，好在是这幅身子还年轻，熬得住。

　　但是也就这一次了，以后还是要好好爱惜身子骨。

　　徐如春去看绣品，一下子就愣住了，绣的是一副牡丹花，针法细致，颜色鲜亮，过度的地方几乎一气呵成，看不出一点痕迹来。

　　“可真是好看。”

　　吴娇娘道，“你帮我送给荷花姐，是我送她的贺礼。”

　　徐如春越发觉得异样，说道，“你为何不自己送给荷花姐？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吴娇娘看着徐如春笑了笑，带着几分不舍说道，“如春，多谢你，但是这里总归不是我的归宿。”

　　徐如春马上就带着几分怒意说道，“是不是谁在你前面嚼舌根了？我去找她理论去。”徐如春显然极力忍住才没说出赵全家的名字，毕竟是长辈，总要留几分体面。

　　吴娇娘却道，“不是，我总是要嫁人不是？”

　　“是谁家？”

　　徐如春觉得这也太突然了一点，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张家。”

　　“张家那个老二？”

　　“是张家大郎，因为张大哥病着，就一切从简，明日他们会叫人抬了轿子来接人。”虽然说的是自己的婚事，但是吴娇娘没有一丝娇羞。

　　她想了几日，还是决定选了张升，毕竟之前齐衍来求娶的时候她已经义正言辞的拒绝过了不是？难道这会儿再腆着脸去询问可否依旧？

　　而且太子妾虽然尊贵，但是她到底眼界有限，出身又不好，怕是入了宫去，没有回头路。

　　徐如春看着毫无喜色的吴娇娘，想了想前后就明白了，其实还是苏夫人逼的吴娇娘，迫不得已尽快定下了婚事。

　　只要她成了亲，苏夫人也不好再来纠缠她了。

　　吴娇娘见徐如春难过，靠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就算嫁了人，以后还是要在绣坊讨生活，不然怎么给张大哥治病？”随即又道，“难道你会嫌弃我家里有病患，晦气不成？”

　　“胡说什么！”

　　徐如春知道吴娇娘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一听到吴娇娘还会继续在绣坊做事，一时又觉得没有那么伤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