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不喜就不喜吧。

　　徐大娘子见吴娇娘这般通情达理，越发觉得赵全家的做的不对，但要说她心里真正责怪过赵全家的也不是，她也知道赵全家是为了绣坊好，正要说话，却又听吴娇娘说道，“我已经和齐家定下了婚事，婚期也是在明日。”

　　“这……”

　　一时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刚说和张家的婚事作罢了，这会儿就…… 想起齐家的婚事，徐大娘子就是忙道，“娇娘，你可别是意气用事。”

　　徐如春也道，“娇娘，那不是去做……”徐如春实在是说不出妾那个字，觉会让吴娇娘非常的不堪。

　　吴娇娘这会儿已经知道了齐衍的身份，之前是不敢去搅那浑水，怕是自己不自量力，加上拒绝过一次，实在是没有脸面去求，但是如今却是不同了，今日是齐衍自己找上来的。

　　“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徐大娘子见吴娇娘下定了决心倒也不好在劝了，只是到底有些愧疚，叫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当做嫁妆。

　　晚上万姑姑送来了嫁衣，还有配套的首饰，徐如春一直有些不高兴，觉得吴娇娘太过委屈自己了，而且如果嫁入了齐家就没办法在做绣娘了，想也知道齐家不需要吴娇娘出来赚钱了。

　　但是怕是吴娇娘伤心，一直没说出口，就是在吴娇娘房间里待着不肯走，显然还没死心，但是看到送来的嫁衣和首饰就生出几分好感来，她对着吴娇娘说道，“这可是龙秀坊的嫁衣，这一套就价值这个数！”

　　徐如春说着伸出六根手指头来，满目的艳羡，提起龙秀坊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向往，龙秀坊是她们郡县数一数二的绣坊，她的愿望就是能把徐家绣坊做成龙秀坊那般。

　　至于头面就更华丽了，是一套赤金红宝石的，配上金银线绣出来的红色嫁衣，简直美不胜收。

　　按道理吴娇娘是妾，倒也不能穿这种正红色的，但是显然这会儿情况特殊，倒也不用太过讲究规矩。

　　而且之前吴娇娘就因为做妾的身份，拒绝了齐家，所以大抵是为了让她高兴，这才特意送了这些过来。

　　徐如春见了就明白了几分，心中的不平也少了一些，道，“那齐公子对你也是用心了。”

　　晚上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又同榻而眠，早上天不亮就醒了，洗脸，梳头，上妆，又换了衣裳，忙碌了许久也就天亮了。

第十六章

　　吴娇娘的肤色已经白了不少，加上上妆的时候特意加了水粉，倒是看不出来，再染上胭脂，本就长的标志，这会儿当真是十分的出挑。

　　徐如春一直陪着吴娇娘，等着齐家来人接，一时伤感的红了眼圈。

　　吴娇娘也是生出不舍的心情来，说道，“都在一个镇上，总会见面。”

　　徐如春点了点头，但是两个人都知道，一旦嫁了人就身不由了，来送嫁的人不少，和吴娇娘有几分交情的人都来了。

　　当然包括赵全家的，脸上带着笑容，倒是看不出情绪来，不过吴娇娘也不甚在意，前世她已经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心早就变得十分坚硬。

　　万姑姑今日穿的很是郑重，又举止稳妥，在众人里显得鹤立鸡群的，看着到不像是一个做仆妇的。

　　上次来提亲的是媒婆，所以这是徐大娘子第一次看到万姑姑，少不得多看了两眼，忍不住悄悄的问徐如春，“那个人真的是齐家的管事？”

　　徐如春点头，徐大娘子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态来，心里想着，自己这女儿别看做事冲动，但是也不是没有眼光的，这齐公子的身份恐怕是当真不简单，以后说不定还能靠着吴娇娘这层关系……

　　吴娇娘上了轿子，耳边就响起鞭炮声来，万姑姑还叫了几个婆子来给发糖，是用油纸包着的饴糖，一时许多人都过来拿糖，倒是十分的热闹，虽然是纳妾，倒是比小户人家娶妻还要隆重。

　　吴娇娘想起前世自己委身给苏春和当妾那一天，连个喜字都没贴，苏夫人给她拿了个新竹簪子，只叫她把头盘起来就算是礼成了，十分的敷衍。

　　徐家绣坊和距离齐家有些远，不过万姑姑叫的轿夫都十分老道，抬的稳当，速度也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齐家。

　　下了轿子就领着吴娇娘进了寝室。

　　万姑姑拿了凉茶过来，说道，“天气炎热，姨娘喝点凉茶解解暑。”

　　听到姨娘两个字的时候一愣，随即想起来自己从今天开始就已经是嫁了人的妇人了，一时有些感概。

　　吴娇娘打量了眼四周，这里应该是齐衍的寝室，屋内的摆设倒是十分的简单，不过每一件都很精致，最显眼的其实是靠在墙壁上的书架，齐衍应该很喜欢看书，这书架几乎占了半个屋子的墙壁。

　　吴娇娘唯一觉得惋惜的是自己不识字，虽然后来偷偷的学了一些，但是到底不如正经学过的，看到这些书就生出几分向往的心情来，想着这一次央求着齐衍学写字读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万姑姑又道，“本想着要请街坊邻居吃上一顿酒席，但是大爷喜静，就让奴婢发了喜糖过去。”

　　吴娇娘听了一愣，想起苏夫人也是住在隔壁，等着她拿到喜糖，也不知道什么神态？必然会暴跳如雷吧？随即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是嫁人了，以后也不用担心苏夫人或者继母王氏来纠缠了。

　　“劳烦姑姑了。”

　　要是以前，万姑姑虽然面上恭敬，心里却总是不服的，毕竟一个村姑，如何配得上他们大爷？但是经过这段时间都波折，已经全无脾气了。

　　“本就是分内的事情，姨娘不必这般客气。”

　　苏夫人这几日犯了头疼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加上桃儿做事让她不满意，更是让她病情加重，根本就无心顾及吴娇娘这边的情况。

　　这一日，正在家中吃药，熬了几日，总算是好了一些，听到隔壁传来吵闹声，随后桃儿喜滋滋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糖块，说道，“夫人您看，隔壁那位大爷纳妾，给我们送了糖来。”

　　苏夫人节俭，就是自己头疼，也都忍了一夜才叫桃儿去喊了郎中来，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见不到糖。

　　桃儿毕竟还小，正是贪吃的时候，见到这些糖块就想着，夫人总会赏一个给她吃吧。

　　苏夫人拿了一块糖，又有些舍全吃了，吩咐桃儿去用刀切了一半，说道，“剩下的半块明日再吃。”

　　桃儿这才发现，苏夫人压根就没想赏给她，心中失落，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被苏夫人训斥的厉害，看着糖块咽了口水，倒也不敢说什么了。

　　苏夫人把金黄的饴糖塞入口中，嘴里甜丝丝的，那头疼病也似乎好了一些，随口问道，“纳的是谁家的丫头？”

　　桃儿跟着苏老爷回乡的时候，自然认识吴娇娘，听到这话就犹豫了下，因为她能感觉到苏夫人会不高兴，但是苏夫人问了，又不敢不说，那声音就小了一些。

　　苏夫人挑眉，说道，“你说谁？吴娇娘？”

　　“是。”

　　苏夫人一下子就床上跳了起来，说道，“好个没良心的丫头，当初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愿意委身给大郎当妾，怎么不过几天就成了旁人的小妾了？还是住在隔壁的那个齐公子，等等，难道说他们两个之前就有些不清不楚的？”

　　这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苏夫人自然没有死心，只是因为这几日被吴娇娘继母王氏给气的，加上日子过得不顺心，桃儿做事总是不如她意，回家后就犯了头疾，这才一直没空去管。

　　“给我拿了那件藏青色的褙子来。”

　　苏夫人见桃儿发呆，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发什么呆？”

　　桃儿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倒也不敢说什么，转身就去给苏夫人拿了外衫，随后蹲下来给苏夫人穿鞋。

　　苏夫人心中有气，加上桃儿之前做事磨蹭，越发的心中不耐，穿鞋的时时候故意踹了桃儿的胸口一脚。

　　桃儿被踹倒在地上，也不敢说话，默默的哭着。

　　苏夫人骂道，“真是晦气。”

　　等着穿好了衣裳，又梳头上妆，收拾了一番就去了隔壁，这会儿人群已经散去，还有几个小孩子在门口徘徊，想着有没有糖掉在地上。

　　苏夫人看着门口贴着的喜字，只觉得刺眼的不行，上前就去敲门，喊道，“里面可是有人？”

　　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随后苏夫人就看到虎背熊腰，看着十分不好惹的江敦，她的气势就软了几分。

　　江敦面无表情，问道，“苏夫人，可是有事？”

　　苏夫人觉得江敦的目光过于冰冷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吴娇娘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语气就变得十分理直气壮，道，“我找吴娇娘！”

　　这会儿吴娇娘正在跟万姑姑说话，见江敦过来，对着万姑姑说了几句话。

　　等着万姑姑走进来，就对吴娇娘转述了江敦的话，说道，“姨娘，外面有一位苏夫人说要见您，您看……”

　　其实按照万姑姑的想法，这会儿正是大喜的日子，还没伺候好大爷，哪里有空去见客？但是她只是一个仆妇，没道理要替主子做决定。

　　吴娇娘想着，果然是来了，但是她今日不想见苏夫人，说道，“就说不见。”

　　万姑姑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不显，说道，“奴婢知晓了。”

　　这会儿太阳很大，苏夫人站在墙外，晒的头晕脑胀的，心中的火气就越发大了，好容易等到开门，就见万姑姑走了出来。

　　“苏夫人，我们姨娘说不见客。”

　　“她居然敢不见我？”

　　万姑姑冷漠的看着苏夫人，道，“苏夫人，请回吧。”说着冷冷的关上了门，苏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又加上天热，头疼病就又加重了。

　　吴娇娘在屋内等的无聊，在书架前面转悠了半天，抽出一本书来，是一本画册，她看的入迷，突然间后面传来脚步声，惊的她一回头，就看到齐衍。

第十七章

　　屋内的阳光正好，照在齐衍身上，像是度了一层金，恍惚的叫人以为是在梦境。

　　齐衍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鸳鸯戏水暗纹的杭绸长袍，戴着紫金东珠的金冠，身材清瘦颀长，当真是少见的姿容，加上这一派隆重的打扮，倒也看出他的看重来。

　　吴娇娘原本有些紧张，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生出几分暖意来。

　　“这是什么书？”

　　齐衍走过来，看了一眼，说道，“九州志。”

　　万姑姑知道齐衍进了屋里，就偷偷的在外面瞧着，结果意外的是，两个人居然挨着一起看书，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吴娇娘在问，齐衍回答。

　　说起来，齐衍并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甚至不爱言语，有时候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但是在吴娇娘跟前却是乖乖的回答她的问题。

　　万姑姑再一次感叹，总归是自己挑中的人，当真是不一样，看来这院子里恐怕很快就要有孩子了。

　　一想到孩子，那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那可是大爷的孩子呀，可真是叫人期待。

　　在吴娇娘的记忆中，对于这位皇帝还有些模糊，听的最多的就是性情有些暴戾，稍微不顺心就会迁怒于群臣。

　　只是前世她不过一个村妇，山高皇帝远的，倒也没有太多影响，也就苏春和偶尔回来的时候，听他跟苏夫人抱怨过，说是面圣的时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皇帝，也就是张升这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才会敢直言。

　　又说这张升也是运气，虽然每次都被皇帝责罚，但却奇异的化险为夷，总是能安然的活下来。

　　想起张升，吴娇娘就忍不住叹气，她和他终究是没有缘分。

　　九州志不长，两个人很快就看完了，齐衍见吴娇娘喜欢，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书来，这是太ZU皇帝时，一个很喜欢四处游玩的人写的游记。

　　吴娇娘认得字不多，稍微复杂一些就看不懂了，但是很喜欢看上面的画，山峦河水，还有奇特的风景。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吴娇娘一开始拉着齐衍看书不过就是想要缓解下尴尬，结果真就越看越入迷了，主要是齐衍非常的博学多闻，无论她问什么都能一一作答。

　　这大抵是和他的经历有关，怕是被继后找到，这十年岁月间，有时候一年就换个地方住，有时候更短，南北几乎都住了个遍。

　　而祁阳县算是他住过最久的一个地方了。

　　“大爷，你懂的可真多。”

　　两个看了好一会儿的书，吴娇娘的时不时的抬头，就恰好能看到齐衍在打量自己，一二次的还好，次数多了，她也是有些忍不住红了脸颊。

　　恰好到了晚上，万姑姑进屋给他们换了茶水糕点，随后询问道，“姨娘是先去沐浴，还是要先伺候大爷用膳？”

　　天气炎热，吴娇娘上了厚厚的水粉妆，又是穿着繁重的嫁衣，早就不舒服了，自然是想漱洗一番，只是刚进门，还没见过齐衍，也不好马上去，这才一直忍着，听到万姑姑的话，吴娇娘忙点头说道，“姑姑先去伺候大爷用膳，我去梳洗一番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