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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除了.

  想起那双乌黑的眸子,方云寒藏在桌下,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主攥成了拳,面上却还是一派温和。

  “是徐娘子。”裴衡止转身,轻轻拍在方云寒紧绷的肩头,“你在宫中当过值,应当明白天家眼线无数。”

  郎君清俊的容颜满是讥诮,偏头看过来时却又悲天悯人,一字一句道,“她有了身孕。”

  “不可能!”

  脱口而出的反驳,是方云寒乱了的心神。只一瞬,刚刚失态的青衫君子便有恢复了惯常温和,“侯爷有所不知,早前我曾替徐娘子把过脉,她小产伤身,已无子嗣缘分。”

  “那就怪了。”裴衡止扬眉,“昨日事出突然,王子鸣又是个极为细心之人,密报曾说,他寻了齐院判专程去辞海书局看了徐娘子,开了不少保胎的方子。”

  见方云寒沉默。

  裴衡止负手,又道,“也不知是谁情难自禁,毁了徐娘子清誉。这会更是连累方大夫绿帻覆顶。”

  他说得不客气,掌心在桌面重重一拍,“既然方大夫并不知情,那我就将此事交由王子鸣,好好查查这不知廉耻的贼人,还徐娘子和方大夫一个公道。”

  “侯爷。”方云寒面上一白,倒是没有再乱阵脚,忖了忖才道,“此事到底涉及徐掌柜名声,交由官府,只怕是不妥。”

  他起身下跪,抱拳道,“还请侯爷看在徐掌柜一介弱质女流,网开一面。”

  “方大夫请起。”虚虚扶起无辜模样的方云寒,裴衡止睨了眼窗边偷偷探出的眸子,唇角一勾,意味深长道,“此事全在于你们二人。”

  立在悬崖的孤石,有时只需轻轻一推,便可跌落万丈深渊,沉入无边黑暗。

  春来多风。

  吹得院门口青色的衣摆扬起,方云寒素来挺拔的身影微微佝偻,转头看向出来相送的冯小小。

  到口的千万情意,都被一句徐娘子有孕死死堵住。

  “你.都听到了。”那双狭长的眼眸复杂一片,正要再开口。

  院里的游廊下,低低传来几声轻咳。

  郎君如玉的容颜上染了淡淡的红,见冯小小瞧过来,忙弯唇笑道,“你们先谈,我,咳咳,我无,咳咳咳,碍的。”

  短短几字都说得断断续续。

  少女面上越发忧心,歉意地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方云寒,转身便朝游廊走去。

  院外,青衫黯淡。

  院内,倚着廊柱而站的裴衡止似是头晕的厉害,脚下一个不稳,修长的手指便顺势扶住了关切上前的少女,意识到不妥,又极快地放开。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满是惊慌,左一句赔罪右一句冒犯。

  可躲在屋檐半日的金羽瞧着,他家小侯爷,分明悠哉得很。短短瞬间,还不忘摘下蓄在冯姑娘发髻间的花瓣。

  就是那向来薄情的唇,也压着一缕浅浅淡淡的笑意。

  怎么看,都像极了昨晚上,冯姑娘缠着小侯爷念的那册话本。

  叫什么来着?!

  金羽细细想了一会,眼中蹭地发亮,没错,就是那本什么什么,《绿茶夫君修炼手册》!

第25章 她很好看  摊开书本的第一行,便是山洞……

  金羽可不敢再叹气。

  游廊里。

  过往端正雅芳的君子,眼角眉梢之处都好似被东风晃过,明明是愧疚难安的神色,可偷偷瞅过来的眸子,却又浸了浅浅的欢喜。

  从她肩头收回的手臂已然收在腰间,偏衣袖处还卷有几丝淡香。随着风,清清淡淡萦绕在鼻息之间。

  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那个低着脑袋,手足无措的少女。

  “你.我,我得去灶房瞧瞧火。”她结结巴巴,接连转了几次身,才面红耳赤地寻到灶房的位置。

  裴衡止也没好到哪去,低低嗯了一声,压在耳根的滚烫,就一溜烟地窜到碰过她的掌心。

  转眼便成了燎原之火,烧得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愈发黑亮。

  等冯小小晕乎乎的小跑回灶房,看戏的金羽这才翻下,跟着眉目飞扬的裴衡止进了正房。

  郎君仍是坐在书桌前,伸手在书架上选了半日,却略过早前研读的《策论》,挑了一本封面花哨的。

  摊开书本的第一行,便是山洞夜春。

  裴衡止扫了几眼,垂在页边的长指一顿,极快地合上。又闲闲瞥了瞥正沏茶的侍卫,这才安下心来,若无其事地赏着窗外春桃。

  浅粉深红,自是美不胜收。

  只不过眼下日头渐高,花瓣不似清晨润泽,反倒有些蔫蔫的,微微拢起,像是羞怯的少女半遮面。

  更像昨夜里她懵懂靠过来的模样,软绵可怜。

  裴衡止呼吸一滞,将桌上的书又压紧了几分。

  金羽端了新茶放在他手边,细心垂目,并不去看藏在他衣袖下的话本,“爷,信已送到,三日后的宫宴,已嘱咐得宜,可依计行事。”

  “让云羽这两日放松些,不必盯得太紧。”

  “是。”金羽记在心里,却没有按规矩退下。

  “有事?”裴衡止睨了眼欲言又止的侍卫。

  “爷。”金羽恭恭敬敬跪伏在地上,硬着头皮道,“是别院。”

  裴衡止一顿,示意他接着说。

  金羽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举到头顶,“自上次风寒,阮姑娘一直不肯吃药,如今病情反复。”

  “嗯?”裴衡止皱眉,声音冷了下来。

  金羽浑身一颤,越发恭敬,“这封,是阮姑娘托墨羽递上的信笺。”

  厚实的信封上,并无落款。可扑面而来的冷香,却是熟悉的,隐约还有丝血气。

  金羽悄悄瞄了眼沉下脸的郎君,果然,小侯爷最在乎的,还是阮姑娘。

  偏偏小侯爷办事向来亲力亲为,这件案子一入手,便以自身为饵,想法设法地接近了冯姑娘。

  尤其这些天,小侯爷全幅心思都在冯家。

  再加上之前部署,算来也有几月不曾去过别院,也怪不得阮姑娘心中生涩,要以病相胁。可阮姑娘跟了小侯爷三年时日,没道理不晓得小侯爷性子才是。

  金羽忖了忖,不敢多揣测,只道,“爷,阮姑娘还递了话来,说她这些天总做噩梦。”

  英挺的剑眉拢起,不等裴衡止再问。

  门外来了脚步声,起初轻快,一到到房门却又刻意地缓了下来。

  房中简朴,并无可藏东西的地。

  裴衡止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金羽递上的信夹在话本里,放回了书架。

  他动作极快,偏门外的人犹豫,等了半晌也没听到脚步近前。

  与要上前开门的金羽摆了摆手,裴衡止起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欲推门的手一顿,隔着一层薄薄木板,默数着她踟蹰徘徊的脚步。

  偏头静立的清俊容颜,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一步,两步.

  门外的地方并不大,等数到第十九步的时候,虚掩的房门,终是有了轻轻的敲门声。

  “裴,裴公子。”

  似是没料到门开得这么迅速,冯小小默默练了半晌的说辞,忽得就卡了壳。“我,我就是来问问。”

  饶是冯小小清楚,刚刚游廊下那极短极快地触碰,不过是场意外。可无论她怎么静心屏气,都抛不开那一刻的慌乱与沉溺。

  若是梦境成真.

  冯小小心底更乱,扬起的眸子刚对上他含笑的面容,刹那间便红透了脸。

  “想问什么?”郎君温柔,低眉瞧着紧张不已的少女,薄唇微扬。哪里还有刚刚半分冷清肃然。

  立在房中的金羽一凛,暗道小侯爷读话本也太入戏了些。他默默退后了几步,只当自己是根木头。

  房门外,依旧静默。

  裴衡止也不催她。况且白日里,看人也比夜里清楚,就是隔得远了些。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含笑,总归是她自己先挪开了眼,他便看得正大光明。

  不论是她醉酒耍赖,抑或是如今红着脸的模样,裴衡止怎么瞧,都只有两字,好看!

  弯弯蹙起的黛眉好看,秀挺生汗的鼻尖也好看,就连抿唇鼓起的面颊,亦是好看。

  轻戳起来,更是软乎。

  心念一起,昨夜里被她嚷着捉了许久的小兔子登时又活跃起来,蹦蹦跳跳,不肯停歇。

  “也不是什么大事。”

  悄悄抹去掌心的湿汗,冯小小侧头,问得轻,“鸡汤里,你要不要放些葱花调味?”

  “也好。”

  “.裴公子。”

  “嗯?”

  “我脸上是不是沾了灶灰?”鼓起勇气看回来的冯小小疑惑,伸手蹭了蹭被他盯了许久的面颊,就见郎君眉间一呆,忽得抿唇轻笑。

  “在这里。”修长的手指极为自然地隔着衣袖握住她的素腕,煞有其事地点在嫣红的面颊之上。

  冯小小惊得一时语塞。

  被他握住的脉搏虚虚淡淡,待裴衡止一放开,便好似疯了一般,突突跳个不停。

  贝齿咬在唇边,方才勉强压住快要蹿出面皮的滚烫,“不要葱花,对吧。我,我这就去告诉玉书。”

  冯小小几乎是落荒而逃。

  片刻,从灶房门口又探出颗脑袋,见裴衡止仍站在原处,忙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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