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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林行远最初是不跟了的,但任由她去了两三天,自己反而担惊受怕起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在跟人打架,怎么都安不了心。所以最后又灰溜溜地陪着了。

  过了三五日,周公子不再去那酒楼,里面的人也是少了好些。这看起来,似乎就像方拭非单挑了他们一群权贵子弟,他们怕了人,被衬得像个徒有虚名的草包。

  隐隐有类似风声传出,众人哪敢再闪避,立马就回来了。

  可他们不甘心呐!怎么就被一个出身卑微的商户之子逼到这地步?面子都丢光了!

  众人自是心里不平。从小到大没受过多少委屈,凭什么要忍方拭非的气?忍这数天,已经是极限了,方拭非还不肯收手,不就是找死吗?

  几位京师关系好的公子互相一商讨,便一同去找周公子。

  周公子听见方拭非这名字头就要炸。今年得是犯了什么太岁才能遇到这种人呐?

  “他叫我颜面尽失,他叫我成了一大笑话!如何能忍?”

  一位姓钱的公子道:“周公子,先不急着生气。这方拭非不识抬举,你我还能整治不了他吗?”

  “我早想教训他,可一直寻不到机会。”周公子说,“如今已经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每日要经过哪里。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似习武的人,不知道身手怎样。”

  另外一公子摇头道:“打他一顿算什么?只要他活着,他定会到处宣扬,说是你我打的。此人巧言善辩,最擅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即便没有证据,也能说得有模有样。那我等不就被坑惨了?”

  周公子:“造谣滋事,那不正好抓了他啊?”

  “不不,此事弊端甚多。我派人去查他的底细,可他是洪州人,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结果。不知道他如此嚣张,身后是否有所依仗。我等贸然行事,容易出错。”

  “还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历。查不出来。但看他身形举止,出手阔绰,应该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若是你找人去教训他,怕是在惹祸上身啊。”

  “教训他一次,他也不会退缩,他出生低微,见识短浅,脸皮厚着呢。”

  “这等关头,我等还是要谨慎行事。一朝踏错,毁了你我声名,太不值当。”那人说,“那群老酸腐早看我们不过,不能叫他们抓住把柄。”

  “教训人这种事,变数太多,不可。”旁边钱公子笑道,“杀人,得不血刃。最好的,是叫他自己送死,即省了你我的事,也可免除后顾之忧。”

  众人看向他。

  周公子问:“你有办法?”

  “有一个,可以让他自寻死路,声名尽毁,而且谁也救不了他。”钱公子轻笑,“不过,需要几位兄台稍加配合。”

第16章 结交

  这时间久了,连旁观的人也觉得以方拭非的行事作风,是要出事的。可方拭非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真是叫人担心。

  她走下楼的时候,一位看客便委婉提醒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再下去,就是引火烧身了。君子是不会这样叫人当众难堪的。”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方拭非说,“常流的水不发臭,常转的门轴才不遭虫蛀。我可是为了他们好。何况我与他们只是正常切磋,他们为何要为难我?君子是应该直言劝诫的。”

  那看客摇摇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方拭非闻言笑道,“我只管做好我自己的学问,我相信朝廷自会公正对待。陛下贤明远扬,岂容治下之人猖狂。”

  “诶,那这《进学解》后面可还有两段呢。”看客说,“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并非有才华有才名即可出头,也是要看天时机遇的啊。”

  方拭非:“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我既然有真才华,何必怕别人不知道呢?”

  看客失望摇头。

  这年头最怕的就是这些人,即天真又倔强,不自己摔够跟头,谁人都劝不了他。

  这就是他的命吧。

  方拭非朝他一抱拳,说道:“这位先生听着饱读诗书,也不是个寻常人。不知可否结交?”

  那看客匆忙挥手,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不跟她说了。

  林行远同方拭非从酒楼出来,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回家的一段路,要过一条比较僻壤的小道。

  凭二人的身手,在他们走出酒楼不多远,人群逐渐稀少的时候,就察觉到身后那群鬼祟跟着的人了。

  这些人脚步声沉重繁杂,杀气外漏而不加掩饰。目光不停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保持着七八米远的距离,一直跟着他们。

  粗略一算,大约有十来人左右。

  林行远没回头看,只是抱怨道:“你看。”

  方拭非呵呵笑道:“他们要是聪明又大度的话,会来跟我交好,替我举荐,然后保我科考。这样是皆大欢喜。可惜我去了那么几天,都没人跟我提这件事。他们要是不大度的话,会想着干脆让我远离京师,再无法兴风作浪。那就看谁更倒霉了。”

  林行远:“是你自己非要去招惹他们。怎样都是活该。”

  “他们自己技不如人,还树大招风,我不去摇他们,我摇谁?”方拭非说,“没本事,怪得了我吗?”

  林行远:“现在怎办。”

  方拭非:“能怎么办?找个没人的地方,办了他们。”

  下一步,方拭非直接抓起他的手,朝着小弄里跑。

  林行远手心容易出汗,此时一片湿润,急道:“撒手撒手!我自己跑!”

  方拭非回过头说:“你跑是跑,我就怕你跑太快,直接把我给丢了!”

  林行远:“……”

  他是那种人吗?

  他们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也快步起跑,进了僻静的地方,脚步声尤为显耳。

  方拭非停下来,转身看向他们。

  十二人。为首的那个胖子体型健壮,身材高大,看着就有三个方拭非那么粗。踩一步,地面都能震一震。皮糙肉厚的。两人这样一对比,好像她还不够人家一只手捏的。

  方拭非说:“哪条道上来报仇的?好歹报的姓名。”

  对方哼笑道:“连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凭你还敢在京师横着走?那看来你今日死的也不冤。”

  方拭非问:“他给了多少钱?”

  “你要收买我?”胖子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听闻你家里是做生意的?这样,你要是付他三倍银钱,我就放过你。”

  方拭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活动手脚,抬起头粲然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想帮你算算,他给你的钱,够不够你去给兄弟们请个大夫。”

  二人身上都没带武器,轻便的来,两手空空。

  林行远早听不过去了,方拭非话音刚落,他直接冲了出去。

  脚步交叉晃动,行动却是极快,眨眼间便到了目标面前。五指并成掌,起势在对方胸口拍了下去。

  那胖子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自己动作不灵活,也躲不过去,便挺起胸,准备用双手去抓他。

  他自持肉厚,挨了不疼。结果对方一掌拍下,他身上的肉都震了一震。那力道通过皮肉传向骨骼,活像胸口深深被人砸了一捶,骨头都要裂了。

  视线中林行远刚毅的脸正在逐渐远去,等屁股落了地,尾椎迟缓地疼痛起来,才惊觉,是自己被打飞了。

  痛嚎声从他嘴里溢出,胖子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打滚。

  他身边的弟兄们都惊得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才去扶他。见人满脑袋冷汗,可不是演的。

  这得疼成什么样啊?

  几人抬起头,再次看向近处的林行远。对方眼神冷冽,仿佛在看一件死物。下扯的嘴角,不快的神情,那透露出来的才是真的杀气。

  众人生出惊骇,想要逃跑。林行远已经反手又抓了人,就着他的衣领往墙上一拍。

  那人脸正对着墙面,被松开之后鼻血立即呛了出来,机智地倒在地上装死。

  外强中干,这些人都是外行,不耐打,也没什么技巧。

  那伙人忌惮着林行远,又不敢让人胖子和兄弟留在这里。慢慢后退试探,比划着手求饶。

  “好好说,我们可以好好说……”

  方拭非从林行远身后跳了出来,搭着对方的肩,旋身飞踹,再漂亮地落地,解决一人。

  不出多时,已经有三人躺在吃痛叫唤,起不来了。其余人哪敢再嘴硬,远远躲开,保持距离。

  他们不过收钱做事,也没想要杀人。对方吩咐了过来演场戏,可以小小教训,但切勿闹大。耍耍他们就成了。

  他们是留手了,可林行远跟方拭非会吗?这真是笑话。一招接下来,都眼冒金星直接趴了。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方拭非,看着瘦弱,竟能靠蛮力踢飞一人,这力气得有多大?

  这多挨两掌,自己小命就要丢了吧?

  还未主动动手,这群人已经全无战意。一个小弟能屈能伸,二话不说直接给他们跪下了。

  “大哥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是被人蒙骗。今日给您磕三个响头,求您放过我们吧!下次见到二位爷了一定绕着走!”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方拭非深感无语,挥手示意他们快滚。几人如蒙大赦,相互扶持着一溜烟小跑,离开了这里。

  这群人呼啦啦前脚刚逃,巷口处又传来纷沓杂乱的脚步声。

  钱公子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赶来。

  方拭非和林行远好整以暇。

  钱公子过了弯,见面前只有两个人,还完完整整地站着,一时傻眼。目光扫来扫去,随后关切地迎上来问:“诶?方公子,你没事吧?我方才见你们二人被一些行踪鬼祟的人跟踪,怕你们出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方拭非似笑非笑:“多谢关心,没事。”

  “唉,只怪我有心无力,不然就上来帮你们了。可我这身手不好,要比舞刀弄枪,只会拖累你们。所以只能出去喊了人过来帮忙。”他叹道,“是我来晚了,看来二位不需要我帮忙啊。你们没事就好。”

  方拭非说:“我这位朋友身手好,闯荡江湖多年。这样的对手就是再来十个也不成问题。所以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钱公子打量着林行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这位侠客该如何称呼啊?”

  林行远:“呵,我叫不走运。”

  钱公子表情一僵:“啊?”

  林行远说:“我这人素来倒霉,总是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牛鬼蛇神。所以就有人叫我‘不走运。’”

  钱公子和方拭非都觉得他是在说自己,所以闭紧嘴巴,不上前接腔。

  林行远见他俩人这反应又笑了。

  还都挺有自知之明。

  钱公子将带来的人遣走,好言道谢,一个个致礼,然后又对着两位开口说:“二位受惊了罢,不如我请二位去喝杯茶。”

  “没空切磋。”方拭非气呼呼道,“我不过是和他们辩了几句,他们竟然就找人来要我命。若非我朋友在此,我今日岂不遭难?连这等心胸都没有,何必说什么以文会友?他们缺的不过是些喜欢阿谀奉承的人罢了。哪敢还和你们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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