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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美貌

  这一仰头,冉烟浓怔忡之间险些松开了手。

  臆想之中的夫君,其貌不扬的容恪,生的,原来竟是这么一副面貌。

  修眉入鬓,眼细而长,偏有股风流韵味,昳丽绝伦,似崖壁青花、雪底红香,有一股温而和、幽而冷的矛盾气质。眼睛也不是全然的黑瞳,冉烟浓恍惚一瞧,他的双眸有跌宕的波澜,宛如一泓秋水。

  冉烟浓惊呆了。

  好看啊。

  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看,白皙的脸轮廓分明,可谓是《诗经》里说的“如琢如磨”。宫里头,宫外头,从几个皇子,到哥哥的那帮狐朋狗友,她敢说没有一个及得上容恪的风骨。

  容恪笑意清绝,微挑轩眉道:“为夫的腰,还衬手否?”

  冉烟浓脸颊一红,虽然他好像也在笑,但明蓁姑姑说的那个“好”东西,他没有给她,那应该还不算动情。

  于是冉烟浓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隔着衣衫,缓缓道:“偏瘦。”

  刀哥以前时常在她耳边吹嘘自个儿的身材,她觉得确实是好的,不胖不瘦,肌肉也很有力量,但传说中能打死老虎的容恪,为何生得这般清瘦?

  而且个头有点高,她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他的肩膀。

  容恪微微眯眼,“夫人可知道,现在众人都在看着你我?”

  冉烟浓“哦”了一声,小声道:“恪哥哥,你真厉害!”

  这种吹嘘是她以为的男人最爱听的话,她撒了手后退一步,只见容恪抚了抚下颌,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瓷,好看得有点过分了,冉烟浓看了眼自个儿的小肉手,哀怨地叹息。

  容恪慢条斯理地审视了她几眼。

  在此之前,她用红绸盖着脸,丝毫看不到脸。当然,传闻之中名誉上京的国色天香的美人,也不是浪得虚名。

  都不说话,场面有些许凝滞,明蓁在马车里头探出半边身子,曲着手在车壁上敲了两下。

  冉烟浓那点儿娇羞于是灰飞烟灭,她记得自己要怎么样来着?……柔媚,妩媚,献媚。对,总而言之一个字:嗲。

  “恪哥哥,人家吓得腿软了,你再把人家抱上去好不好?”

  她媚眼横飞,四下里,陈留的卫兵个个伸长了脖子,一脸害怕被杀人灭口的惊恐状。

  世子爷这个人,看起来是很好说话的,他总是笑吟吟的。

  但这也包括,笑吟吟地杀人,然后像雕刻一块玉件似的,将他的仇敌一个一个地片成腊肠。

  容恪二话没说,横着将她未过门的妻子就抱起来了,看起来又细又干没二两肉的容恪,手臂却有力,抱着一个娇滴滴的黄花大姑娘,十分和颜悦色地将她抱上了马车。

  明蓁搭了把手,托住了冉烟浓的腰,她含羞带臊地、柔情蜜意地多看了他一眼,容恪挑眉,“夫人还有何吩咐?”

  她垂眸,脸颊粉红,“没有了,恪哥哥小心点,别受伤了。”

  于是明蓁目睹了二姑娘的撒娇弄痴,心满意足地觉得不必担忧了。二姑娘自幼好学,比清荣姑娘还肯听话,性子该柔时则柔,又肯拉下脸,加上这么一副天生的美貌,什么男人不得化成绕指柔。

  何况她观世子,也不像传闻中那么杀人不眨眼,反而很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风度。

  容恪颔首,曳着一弧薄唇,淡笑道:“劳夫人担忧了,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冉烟浓将头转向了里侧,看向了明蓁姑姑。明蓁于是心领神会,拉下了马车帘。

  这一队人马继续北上,到了又一个黄昏时,人群就近在一片山谷口安营扎寨。

  冉烟浓下了马车,先前扯落的红盖头,怕明蓁姑姑想起来又让她戴上,被她一脚踢到了马车里的凳子下边藏起来了,她在脸颊上又抹了一层胭脂,手里捏着一块生姜,羞怯地往容恪那处去。

  有人在外头巡营,有人在烤肉,北疆的人都能歌善舞,因而也有为着篝火跳起来唱起来的,是地方民谣,不是大魏官话,冉烟浓听不懂。

  容恪背着她,低着眉眼看着什么,直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收拢了衣袖,云淡风轻地微笑着,转身道:“怎么了?”

  冉烟浓轻轻捂脸,“恪哥哥,人家要……小解。”

  容恪微微歪了头,“你去便是了。我找人护着你。”

  冉烟浓做出一副害臊状,“当然不可以了,我……是你的夫人啊。”

  容恪抚了抚下巴,狭长的凤眸溢出浅浅戏谑,见冉烟浓要抬头,他摁着剑柄,肃然地微微折腰,“夫人请。”

  冉烟浓复又垂眸,应了一声,便走在了容恪的前边。

  山谷口有一弯长水,夜里闪着银光,河边的草生得很茂盛,汁水丰盈的水草摇曳着,将满地月色粉碎得宛如散落的萤火。

  馥郁的浓花香,被皮鞭似的风摇起来,冉烟浓吃了一鼻孔花香。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与容恪说话很有意思,她也算是见过百种人的,但从没有一种人让她觉得比容恪更有意思,刀哥飞扬跳脱,齐咸看似温柔实则沉闷,刀哥那帮朋友也不说个个都有破绽,但是她聊几句,就能抓到他们的小辫,能各个击破。

  但容恪没有,他像是一个谜,看起来和齐咸一样温柔,但又透着五分野性,容色是极美极美的,却又藏不住一种凌厉。

  他整个人,都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刀。

  刀鞘虽然精美,但碰了他的柄,刀刃抽出来,致命伤是逃不过的。这是冉烟浓得到的一个初印象。

  她想着事情,浑然都忘了,她想的这个人正从容地光明正大地跟在她的身后,她吹着泛凉的风,手指在舔着她腰肢的长草上一根一根地拂过。

  冉烟浓停住了脚步。

  身后也没有了声音。

  她回头,笑盈盈地说道:“就这里啦,恪哥哥你背过身去。”

  容恪挑唇,依言转身。

  冉烟浓假意地蹲下来,手指在草根上碰了碰,然后摇了摇,弄出一些窸窸窣窣的仿佛衣裳擦过草叶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正人君子地抱着剑而立。

  这个背影也很好看啊。

  一身红衣的少年,绑着红玛瑙的头绳,垂着一头如瀑如墨的发。背影亦是修长挺拔,好看极了。

  那红衣,是娶她的凭证。

  冉烟浓悄悄地摸着脸,心道:拇指、食指都有茧,握剑的姿势很随意,一般来说,应该是会点拳脚功夫的。但不知剑术具体如何。还有、还有他说话就说话,为什么总要笑呢,难道他不知道,他用这副姿容笑起来,对女孩子来说是很致命的么!

  冉烟浓捏着鼻子发出一声闷哼,他仍然八风不动地抱着剑在那儿守着。

  她蹲在草丛里,捧住了脸颊,“恪哥哥,你贵庚啊。”

  “弱冠。”

  那不才成年。冉烟浓看了眼他的头发,想必北疆人没有魏都人讲究,弱冠之年也可以披头散发的,但皇帝舅舅也太心急了,他才成年,就给他找了这么好的媳妇儿。

  冉烟浓想着想着,自己都快笑出来。

  她捂住嘴,将笑声藏在手掌心里,又问:“恪哥哥,你的剑术厉害么,和我哥比怎么样?”

  容恪敛眸抱剑,眼底的笑快要漫出眼眶,他微微弯下腰,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唇,“没打过。想必冉家家学渊源,令兄的剑术也该超凡入圣才是。”

  “嗯……”刀哥的刀使得不错,剑术就中规中矩一般般了。冉烟浓没敢再聊下去。

  她正要起身,草丛却窸窣地发出些摩擦声,她定睛一瞧,只见森森尖叶草底下,一条通体猩红的两根指头粗的蛇钻了出来,冉烟浓的血液瞬间冷了,她最怕蛇,那条蛇才探出脑袋,她“哇呀”一声,惊恐地喊了起来,“蛇,容恪!”

  容恪一回头,只见那条通红的毒蛇已经支起了脑袋,吐着信子要威胁冉烟浓。

  他冲将上去,剑光一闪如电掣,那条已经逼近冉烟浓的鼻尖的红毒蛇被斩成了两截,萎靡地蛇头落地,身首异处。

  容恪蹙了蹙眉,一剑挑起蛇头扔出了丈许远。

  冉烟浓还呆在原地,握着大红嫁衣广袖里的一双拳头,脸颊上有微微冷汗,她还在轻颤。

  容恪看了眼她,缓缓地挑唇。

  那声“容恪”要正常多了。

  真正害怕的人,不会矫揉造作地从马车里跑出来,哭哭啼啼地要人疼。

  而是像现在这样,脸色如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所以她不知道她的把戏有多拙劣。

  容恪还剑入鞘,铿锵一声龙吟,冉烟浓被震醒了似的,飞快地抹了抹眼睛,迅雷不及掩耳地换回笑靥,“恪哥哥,你的剑术真的很厉害啊。”

  容恪继续笑,“还行。”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告诉大家,这两只,其实是两只地域黑,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坦白

  他说话的神态,让人觉得他自认为不止“还行”。

  冉烟浓姑妄一听,既不认同,也不反驳。

  容恪要转身,“夫人,可以走了。”

  冉烟浓心惊肉跳地看了眼地上兀自妖娆曼拧的一截蛇躯,手脚发抖地叫住他,“恪……哥哥。”

  他挑眉,薄唇微微上扬,“夫人还有吩咐?”

  “我、我……动不了了。”

  冉烟浓被吓得腿脚发软,这辈子如此近距离地与一条毒蛇面面相觑,还是头一遭,她的腿吓得不敢动,悄悄拾掇起了嫁衣的衣摆,抬起头时,眼前已伸过来一只干净纤长的手。

  夜色晦暗翻涌,风将草叶上细碎的沙尘惊动起来。

  这四周惊得仿佛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冉烟浓将手递给他,容恪拇指与食指一扣,握得稳稳当当。

  她红了红脸,这次是真的。作为冉将军的女儿,被一条身段窈窕的尤物吓成这副模样,传出去是很丢人的事,连刀哥的面子都保不住。

  容恪牵着她往草地外头走,风一阵吹拂,两人都是一身绯红的衣裳,被卷在一处,宛如一个解不开的结。她后脚跟在外头,看得分外清楚,连他耳后细碎漆黑的绒毛,和发间红玛瑙攒成的小花都一一印在眼底。

  草叶浓密地招摇,河水荡漾开清波毂纹,被月色碾得均匀而晶莹。

  走了一段路,她的腿脚就渐渐活络自如了,脸颊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恪哥哥,长夜漫漫无聊,我们玩个游戏可好?”

  “夫人拿主意便是。”

  此时已经走出了草丛,那边烤肉已经做好了,散发出浓郁的油香,冉烟浓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轻飘飘一嗅,就知道他们烤的羊腿和兔肉。

  明蓁姑姑在马车外头,摆了个小杌子坐着,在等候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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