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我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尹先生，我知道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法术来扰乱我的心智，让我说出刚才那些话。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他吗遇见的都是一群什么东西啊！

　　尹先生并没有理会我震惊的眼神，甚至都没看我一眼，而是一直微眯着眼睛，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我。

　　他那眼神让我特别别扭，感觉自已就像没穿衣服似的，连裤衩子是啥颜色都被他看了个通透，不过转念一想我好像没穿裤衩子，那岂不是有多少根毛都被他数清楚了么？

　　这念头刚冒出来我就想给自已一个嘴巴子，寻思啥呢，乱七八糟的，但这时候我又觉得扇嘴巴子不行，有点疼，应该站起来踹自已屁股一脚。

　　我就这么在心里说着胡话，思维跳跃了一大圈，过了好半天才猛然惊醒，卧槽，这是尹先生刚才那句话的后遗症么？这b不会是能控制我的思维吧？

　　难道是他知道我在撒谎，生气了，想要对我动手了？

　　于是我猛的抬头看向尹先生，想问他对我做了什么，可他并没打算在刚刚那件事上纠缠，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问：“听翠云楼的伙计说你刚刚在那边闹事了吧？可你一个没有道行的人，是怎么把那女鬼打晕过去的？”

　　我愣了一下，刚想撒谎说不知道，却发现尹先生正一脸玩味的盯着我看。

　　然后他告诉我：“想好了再说，撒谎对我是没用的，你刚刚也见识到了。”

　　这下我彻底认命了，也是贼几把不情愿的把吊坠摘下来递给他，告诉他刚才那事儿跟我没关系，是女鬼要摸我吊坠，这东西自已把她弹飞出去的。

　　尹先生接过吊坠，紧接着瞳孔微微一缩，但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又把吊坠和指南针一起扔给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默默吐出了这几个字，紧接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跟我说了俩字儿：“走吧。”

　　走吧？

　　我抬起头，用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问他，你这就放我走了？尹先生就说不然呢，莫非你还想留在这？

　　我摇摇头说不是，主要我没整明白你啥意思啊，吓唬我半天，问了我那么多事儿，结果现在要放我走？那你刚才是折腾啥呢？

　　尹先生就哼了一声说，问我事是想解开他心里的疑惑，之所以吓唬我是因为我不说实话，让我走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然后他眯着眼睛问我：“还有问题么？”

　　我哪敢有问题啊！只觉得一阵庆幸，赶紧摇摇头把东西揣兜里，忙不迭的站起来，才发现自已后背早就已经湿透了。

　　我不知道这尹先生到底是人是鬼，但他给我的感觉，跟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面对他的时候，会感觉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让人忍不住浑身都在颤抖。

　　也不见尹先生有结账的意思，看我摇头，他就直接转身下了楼，我也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起往我来时的方向走。

　　穿过刚刚的街区，路过那个翠云楼，一直到快走出城的时候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快走两步追上尹先生，问他：“大哥，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尹先生却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说我哪知道啊，不过听你的意思这不是阳间，你又一直待在这，那你应该不是人吧？

　　听我说完，尹先生就‘嗯’了一声说，我的确不是人，但也不是鬼。

　　他这话让我有点纳闷，也是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心想着不是人也不是鬼，难不成他是大仙儿？

　　尹先生倒也没卖关子，开始给我解释：“我刚才告诉过你，山阴城是东岳大帝的道场，也是地府和人间的唯一交汇点，有些人死后舍不下前世的记忆，不愿喝孟婆汤，也不能入地府轮回，就只能在这座山阴城里逗留。

　　山阴城北边是帝君的居所，从那再往北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阴间，所以古时才会有人死后魂归泰山的说法。

　　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古时的鬼门关早已废弃，奈河也变得愈发凄凉，现在的人死后是由阴差带领着渡过忘川河，在忘川彼岸的奈何桥喝上一碗孟婆汤，然后魂归阴司接受审判，看是要受刑还是嘉奖，最后才是轮回。

　　而现在的山阴城就像一块流放地，里面的亡魂出不去，外面的生人进不来，里面的亡魂自成一个小世界，日子过的倒也算安详。”

　　他说的话已经完全超出我的想象了。

　　如果尹先生没骗我，那传说都是真的？这世界上真有鬼门关和奈何桥？

　　最让我不理解的一点是，人死了之后竟然可以不喝孟婆汤？还他吗带这么玩的？我看那山阴城也不赖啊，要真能这么操作，以后我死了也不喝，不就能在山阴城里完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了么？

　　想到这我眼睛就有点发光，赶紧问尹先生：“喝孟婆汤这事儿不是强制的么？”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

　　尹先生的脸色带着三分讥笑：“你也不想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山阴城就这么大，不喝孟婆汤的人越来越多，岂不是没多久就挤不下了么？

　　东岳大帝掌管人间生死，这意味着，阴间所有的阴差都在帝君的管辖之下，而阴差并不是无敌的，有时遇上凶恶的厉鬼，亦或是道行高深的妖魔，那些阴差也会受伤，甚至魂飞魄散。

　　而山阴城里的鬼魂，就是泰山府里巨量阴差的后备力量，而且山阴城也不是你想来就来，如果你没有那个天分，不够成为阴差的资格，无论怎样抗拒，终究还是要喝下那碗孟婆汤。”

　　他这么说我一下子就懂了。

　　弄了半天阴差也是个高危职业，而且阴间也内卷啊，不过我心里还有个疑惑。

　　我就问尹先生，既然你说孟道长是守鬼门关的，那你是干什么的啊？

第132章 公平

　　尹先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给我讲关于山阴城的事。

　　他说对于死去的人，山阴城确实是个好地方，只要不被选为阴差，理论上几乎可以永远待在这，这里的鬼不用担心生老病死，也不需要为吃饱穿暖而发愁。

　　但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和人世间一样，这里同样有贫富、有阶级也有爱恨情仇。

　　有钱有能力的鬼可以享受城里的一切荣华富贵，而没钱没能力的，只能从事一些最下等的劳动，亦或是跟翠云楼的姑娘们一样，靠出卖自已的身体过活。

　　时间一长，自然有些过久了苦日子的鬼起了二心，也有些鬼觉得生活无聊，惦念着人世间的繁华，一直想要跑出去看看。

　　还有那些刚来城里没多久的，对于阳间的人和事还有挂念，往往这种鬼都不会太安分。

　　但最要紧的，还是那些被选为阴差的鬼，他们知道自已成为阴差最后一定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这种鬼往往实力最强，处理起来也最是棘手。

　　山阴城周边是奈河，鬼魂们渡不过，而城北就是东岳大帝的居所，他们不敢去，所以想要逃离这里去到人间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南边已经废弃的鬼门关。

　　那座牌坊背面刻着的字，就是给山阴城里鬼魂们看的，这座城就像一座天牢，而他尹先生就是天牢里的狱卒，一但有鬼魂想逃跑，落到他手里必然是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尹先生这番话让我不禁有些颤抖。

　　我问尹先生，既然你是狱卒，那外面的孟道长就是守卫了？牌坊正面生人止步四个字，是给不小心路过这里的活人看的？

　　尹先生点点头：“没错，孟瘸子的职责就是拦住一切想要进入这里的活人，所以刚刚我才会问他有没有阻拦，却没想到他本就没防备你，可能这就是天意。”

　　天意？

　　他这句话让我多少有点迷糊，我就问他，你的意思是天意让我来山阴城的？

　　尹先生摇摇头，笑而不语。

　　我看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也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而是继续问他：“那要照你这么说，山阴城也不是啥好地方啊？那些下了地府的鬼魂，无论做了多大的恶事，至少受完刑还有投胎的机会，可山阴城里的人终究是要被选为阴差、魂飞魄散的，这是不是有点太……”

　　“太残忍了是么？”

　　尹先生打断了我的话，我也没继续往下说，只是点点头。

　　然后尹先生就指了指天上，告诉我，我所认为的残忍不过是公平的一种体现，而魂飞魄散的宿命，就是他们不喝那碗孟婆汤所要付出的代价。

　　还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许多人都会解读为天道太过残酷，把世间万物都当成祭祀用的牲畜，可你仔细想想这句话表达的意思，不正是说天道最为公平，对待所有东西都一视同仁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平衡；

　　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也是平衡；

　　那些生前为富不仁没有遭到报应的，下一世也通常不会落得好下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同样是平衡；

　　平衡，才是天道运行的唯一法则。

　　尹先生这番话，简直是刷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其实想想也是，如果每只鬼都可以永生，那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么？

　　可为什么我心里还是别扭呢？

　　按他说的，天道最讲究公平，所以我这个什么几把灵体，还有所谓沾染太阴之气的魂魄，就注定要遭受这些苦难，就算死后也会成为什么阴差，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他吗真的公平么？这些东西不是我自已选的啊，我就想当个普通老百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行吗？

　　我知道以尹先生的身份，说出这些话应该是真的，可我更觉得这像是既得利益者对下位者的PuA，凭什么满天神佛就能青春永驻、永恒不灭，而普通人就要受轮回之苦，挣扎求生，谋求那虚无缥缈的下一世？

　　所以我觉得宗教这东西，跟公司没啥本质上的区别，因为那些公司老板也是这么唠嗑的，什么福报什么理想都是虚的，之所以唠这些，不就是想让员工安安稳稳的在自已手底下干活，永远别动什么歪心思吗？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觉得自已就是这种人，不相信什么虚无缥缈的来世，只想把自已这辈子过好。

　　心里挺不忿的，但不知道尹先生的立场，这话我也不能直接说。

　　所以我就把话题给岔开了，问尹先生，既然他是这里的狱卒，那放我离开这个地方对他不会有啥影响吧？

　　尹先生就摇摇头说当然不会，我本来就是生人，阳寿未尽，也只是误打误撞进到这里，就算不看在孟道长的份儿上，送我离开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他又告诉我，说这次多亏我运气好，及时遇到他，否则逗留在山阴城里过了夜，一旦到了子时，我的名字被记上花名册，那就永远都别想离开这了。

　　他这句话说的我后背发凉，也是一阵庆幸，如果没遇见尹先生，那我以后就彻底没烦恼了，但最后魂飞魄散是免不了的。

　　也是有点心慌，抬头看了看，‘恶鬼难逃’四个字近在眼前。

　　我就扔下一句那谢谢先生了呗，没啥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买点礼物过来，就当是你送我出来的谢礼了啊！

　　说完我就迈开步子往外走，但这时候尹先生却喊了一声：“等等。”

　　我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眼，然后就看见尹先生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我。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把那东西接住，放在眼前看了看。

　　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只有手心大小，就像一块普通的鹅卵石，可石头上的纹路看上去却显得有些诡异。

　　红色的、密密麻麻的纹路分布在石头表面，有粗有细，就像人的血管一样，拿到石头的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这块石头是有生命的！

　　“这就是那探灵针要找的东西，你把它带回去交给那个人，不过别提我，就说是你无意中找到的，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孟瘸子也不行。

　　只有将死之人的魂魄才可能进入山阴城，这也是他找到你的原因，你把东西交给他，他会给你一些好处，但千万不要信他。”

　　我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尹先生，可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你终究是要回到这里的，但不是现在，记住，在你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千万不要回来，千万，千万不要回来……”

第133章 可悲

　　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可尹先生并没有给我提问的机会，只是一挥手，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