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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一股绝望浮上心头,那老者沙哑的咳了几下,他这一生横行无忌、风光无比,如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他真不甘心。

  可是,四肢骨骼全都断裂了,激战中留下了十几处伤口始终浸泡在水里,不得愈合,也不知道流出了多少鲜血,精疲力尽,什么都做不了。

  “咳咳……小家伙,老夫向你赔罪了……”那老者开口道:“这样耗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好处,老夫铁沧澜发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能把我带上岸,铁家的金山银海任你拿,只要老夫有、只要铁家有,绝没有二话!怎么样?”

  苏唐面无表情的咀嚼着烤肉,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你姓苏吧?小林堡的苏项是你什么人?”那老者本想套些近乎,见苏唐还是没反应,只得转过话头:“苏少爷,何必呢?你放心好了,我们修行者最怕的是有心结,只要你能帮我一次,我绝不会做任何恩将仇报的事……”

  那老者一直说个不停,表情越来越诚恳,可苏唐始终象一块石头一样,许久,那老者到底是说不下去了,突然发出悲呼声:“好恨啊……我好恨啊……”呼声刚落,他的身体剧烈的抽搐了几下,脑袋慢慢沉到了水里。

  苏唐露出笑意,喃喃自语道:“这演技也真够烂的……”

  差不多过了七、八分钟,那老者的头猛地从水里探出来,一边咳嗽一边吐着水,接着又发出低沉的吼声,而充满冰冷杀意的双眼则死死盯着苏唐的侧影,本想装死把苏唐引过来,就算活不下去,至少也要把那小混蛋宰掉,可苏唐压根不理会他,让他束手无策。

  吼声断断续续,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停歇,这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那老者的伤势很重,几乎断绝了生机,可他的体力又够好,一时不得速死,当然,他也不甘心。

  当那老者又一次变得一动不动后,苏唐的视线慢慢转了过来:“这次倒是蛮真实的,进步很快么……再练几年,足以问鼎奥斯卡了。”

  又过了好一会,太阳已经西斜,苏唐慢慢站起来,走进溪水,来到那老者身前,仔细翻找起来。那老者已死,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当然要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

  苏唐找到一个做工很精细的布囊,里面有一张被水浸得模糊不清的地图,只能隐隐看到大概的轮廓和几个标记,布囊里还有几枚金币、银币,苏唐只取出了钱币,把其他东西都放回到那老者身上。

  切断引发关联的一切线索,是最简单的犯罪常识,至于那柄断剑,他必须硬着头皮带走,因为他的本能在告诉他,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物在等着他去参悟。

  苏唐又走到另一边,刚把那白衣人的身体翻过来,一个淡黄色的面具掉在水中,看到面具的第一眼,苏唐的心便猛地一跳,一种比那柄断剑更强烈的纽带感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令他几乎窒息。

  这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苏唐呆立良久,算了,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苏唐在林中挖了个坑,缺乏合适的工具,他只能用那柄钉死老者的大铁枪,幸好林中的土壤潮湿而又松软,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把那老者、白衣人和钱彪的尸体扔到坑中,蒙上几层土,又把虎妞的尸体抱了过来,本想为虎妞另立一墓的,可他目前的精力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凑合了。

  大铁枪被放在虎妞身边,用双手把坑边的泥土推回去,尽可能用脚踩平,又从其他地方把草叶连根移过来,以后只需要下一场雨,一切痕迹都将被掩盖住。

  这里是渺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几具尸体也不大可能被别人发现,问题在于,某种冥冥中的东西在逼着他这样忙碌,好像得了强迫症一样。

  职业素养?!

  一切搞定,苏唐甚至没有力气去水里洗个澡了,勉强升起一堆篝火,便歪倒在一边,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眼皮真的睁不开了。

  转眼一夜过去,清晨,苏唐张开惺忪的双眼,在他恢复神智的一瞬间,便立即从地上跃起,先打量四周,搞清楚自身所处的环境,随后倒吸一口冷气,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创伤,接着慢慢解开自己的裤子、衣服,在原始森林中睡觉可不是闹着玩的,晚间到处流窜的野兽很可怕,喜欢温暖的蛇、蝎等各种毒虫同样恐怖。

  万幸,他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连被蚊虫叮咬的痕迹都找不到,苏唐重新升起一堆篝火,把衣服和裤子挂在一边烤,随后跳入溪水里,好好洗一下,再吃点东西、养养精神。一个人单身走出原始森林,对原来这具身体来说,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可对现在的苏唐而言,压根不成问题。

  虽然他的大脑还有些迷糊,或者说是迷惑,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经历过一次无法形容的涅槃!

  

  第三章 回家

  

  在森林中跋涉了四天,终于在黄昏时分,看到了小林堡,还有天空中慢慢飘散的炊烟,苏唐长松一口气,同时为自己准确无比的方向感小小自傲了一下,随后冲下山坡,向小林堡奔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苏唐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折腾了几天,他的衣服本已破得不成样子,现在,干脆变得衣不蔽体了。苏唐还想在经过的岩石上不轻不重刮撞几下,但身上太脏了,他担心伤口会感染,而且新伤与旧伤有一定的区别,想用这点去骗谁,很容易被细心人看出破绽。

  片刻,苏唐距离小林堡外的农田越来越近了,有些农夫已经注意到了苏唐,直起身向这边张望着。

  苏唐深吸一口气,随后声嘶力竭的叫道:“有狼……好多狼……救命!救救我……”

  苏唐一边奔逃一边不停呼喊着,距离农田还有几十米时,他再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很快,农夫们三三两两冲出稻田,向苏唐栽倒的地方围了上来。

  “天……这不是苏少爷么?咋搞成这样子了……”

  “你们没听到吗?碰上狼群了!”

  “狼群?苏少爷跑到黑森林里去了?”

  “嘿嘿……这次钱彪要倒霉了,不拦着苏少爷胡闹,又没有保护好苏少爷,等他回来,朱儿姑娘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来,大家帮把手,得赶紧把苏少爷送到堡里去,朱儿姑娘和可儿姑娘这几天都要急疯了。”一个雄浑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唐感觉到几双手把他抬起来,放在一个宽厚的背上,不用睁眼睛就知道,背着他的人肯定是小林堡的赵铁匠,别人的肌肉不会有这般结实。

  时间不长,苏唐听到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陈旧的内堡大门被推开了,随着赵铁匠的呼喝:“苏少爷回来了!苏少爷回来了!”整个内堡都乱了起来。

  苏唐听到的声音非常杂乱,但他发现自己从没如此清醒过,一颗心犹如一面纤毫毕现的明镜,对每一缕声音都能做出迅速而又准确的判断。

  有的人声音中充满了强挤出来的关切,有的人隐藏着讥讽与幸灾乐祸,有的人显得很无奈,而有的人真的在为他苏少爷的回归而欢喜欣慰。

  自他前几天从昏迷中醒转后,对外界的所有变化,总是感觉即熟悉又陌生,现在也一样。

  苏唐可以依据声音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但对那些人,他有了全新的定义与评价。

  以前表现得很忠厚的,未必真的忠厚,以前总让他厌烦的,却展示出了可信赖的、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另一面。

  原来自己是稀里糊涂活了十几年!苏唐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突然,一个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怎么了?赵叔,少爷怎么了啊?!”

  苏唐心中一热,他知道那是谁。

  “可儿姑娘,苏少爷刚刚从黑森林里跑出来,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没什么大碍。”赵铁匠粗声粗气的回道。

  这时,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声调很高,而且她一开口,周围一下就变得安静了。

  “少爷怎么了?钱彪呢?钱彪在哪?给姑奶奶滚出来!!”

  “朱儿姑娘,苏少爷没什么大碍的。”赵铁匠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俺没看到钱彪,估计还在林子里呢,也可能和少爷跑散了。”

  “你一个打铁的知道什么?!”那朱儿姑娘怒道:“吴婆,快,去把孙郎中请过来!”其实朱儿姑娘平时对待乡邻还是很好的,但眼见苏唐人事不知,心中惊怒交加,顾不上许多了。

  “朱儿姑娘,我早晨遇到过孙郎中,他应该到村上去了,今天是许村头小老婆生产的日子。”

  “村上又不是没有郎中,他找孙郎中做什么?!”

  “许村头的小老婆胎位不正,怕挺不过去,所以把周围几个堡的郎中都叫到村上了。”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回道。

  “凭什么?他小老婆是人,我们少爷就不是人?!”朱儿姑娘更怒了,喝道:“备车,我去找许大麻子讲讲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悄声点吧。”吴婆急声道:“说句不中听的,别说你,也别说少爷,就算老爷在世的时候,遇到许村头也得客客气气的啊。”

  “我不管,叫你们备车就去备车,出了事,姑奶奶我一个人扛着!”朱儿姑娘喝道。

  苏唐知道这样下去可能要坏,以他了解的朱儿的性格,十有八九真的会跑到许村头的家里去论理。

  “水……水……”苏唐发出呻吟声。

  朱儿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快,快把少爷背到里面,吴婆,你去帮少爷熬点稀粥,少爷整整瘦了一圈,可能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说到最后,朱儿姑娘的语调变得有些哽塞,不过她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至于原因,苏唐是非常清楚的,心中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接着便有一只汤匙递到唇边,匙里有温水,苏唐没有抗拒,连着喝了几口,发出舒服的哼哼声,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他要用身体语言为朱儿姑娘形成一些心理暗示,自己已经没事了,犯不上去得罪村头。

  果然,朱儿姑娘再不提备车的事,把其他人轰出去,只留下可儿,两个人开始给苏唐脱衣服。

  苏唐已昏迷不醒,没办法配合,不过他的衣服破烂到了极点,朱儿和可儿没费多大力气,便把苏唐剥得一丝不挂了。

  苏唐身上只是脏了一些,但没有伤口,朱儿这才长松一口气,可儿到外面端回一桶温水,把毛巾浸湿,细心擦拭着苏唐的身体。

  “可儿,我们姐妹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坐在一边的朱儿幽幽说道,她的眼眶越来越湿润,在别人面前她必须克制,但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她无需遮掩什么:“再有半年,少爷就要当堡主了,可他还是不立事,就知道胡闹,以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我们……”说着说着,朱儿说不下去,泪水慢慢盈出了眼眶。

  “朱儿姐,别乱想了。”可儿低声道:“少爷不是回来了么?能回来就好。”

  “呸!我倒盼着他回不来,死在那林子里才好!”朱儿恨声道:“这样啊,我也解脱了,大不了在房里找根绳子吊死,去见夫人,就说我无能,照顾不好少爷,辜负了她,不管她怎么怪我,我都……”

  “朱儿姐,不要咒少爷,不要……”听到朱儿说出这么狠的话,可儿吓得脸色苍白。

  朱儿呆了呆,突然哇地哭出了声:“我哪里想咒他……呜呜……是他自己不争气……呜……”

  可儿受到了感染,再想想几天来担惊受怕的日子,泪水也跟着扑簌簌掉下来,她一边抱住朱儿,一边哽塞着:“朱儿姐……不哭……少爷回来了,我们该欢喜才对,不哭……”

  女人真麻烦啊……苏唐的眼皮眨动了一下,哭倒是没错,但总得先把我收拾妥当吧?如此赤身露体的晾着,成何体统!

  不过,朱儿说的那些话,让苏唐感觉到很内疚。

  苏唐的父亲叫苏项,应诏出征,不幸战死沙场,苏唐的母亲闻此噩耗,当即一病不起,身边没有什么亲戚,得力的管家又出远门行商,临终前只得把朱儿和可儿两个陪着苏唐一起长大的侍女叫到床边。

  朱儿和可儿手足无措,她们没想到夫人会把这么重大的担子放在她们肩上,就在那一天,朱儿和可儿发下毒誓,哪怕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也要照顾好少爷。

  用好听的话说,苏唐很心善,用难听的话说,苏唐总是傻乎乎的,根本镇不住在小林堡生活的人。朱儿的年纪比苏唐大一岁,比可儿大三岁,似乎是因为夫人临终前依然死死抓住她的手,让她受到了巨大刺激,所以她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禀性变得越来越尖利、刁钻,朱儿清楚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苏唐可以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少爷,她不行。

  接下来的几年,朱儿每日东奔西走,总揽堡内一应实务,为傻乎乎的苏唐撑起了一片安静的天空。

  在小林堡那些农夫眼中,朱儿姑娘的地位和老常管家是相等的,没有老常管家的辛苦跑商,苏家早支撑不下去了,可如果没有朱儿姑娘,老常管家赚再多的钱也没用,都会被骗光、偷光,或者是被苏唐败光。

  

  第四章 炼化

  

  朱儿和可儿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总算把注意力转回到苏唐身上,而苏唐一直在装昏迷,本就有些百无聊赖,加上可儿的动作很温柔、体贴,使得他在不知不觉间堕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看到了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由合金制成的坚固而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门内与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房间内,一个三十左右的壮年人端坐在长桌前,默默的享用着餐点,他的神态很恬淡,烛台上有十几根银白色的蜡烛,散发出摇曳不定的光芒,让这里的气氛充满温馨。

  而在房间外,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鲜血在尸体间缓缓流淌着,显然他们死去没多久。

  那壮年人无动于衷的继续品尝食物,刚刚走进来的不速之客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壮年人突然笑了,抓起餐巾擦了擦嘴,随后用一种很慵懒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知道么?进化出自我意识并不完全是好事,你可以象人类一样自我思考,可也继承了人类的一些缺陷,譬如,你滋生出了喜怒哀乐的情绪,再譬如,你拥有了好奇心。”

  不速之客依然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站着。

  “你没有立即作出机械的杀戮动作,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废话,是因为你在享受胜利的喜悦,想知道我这个失败者会说些什么,是啊……你已经学会享受了……”那壮年人微笑道:“但,你低估了我们的决心。”

  就在这时,一道道激射的电弧极其突兀的从地下钻了出来,沿着地板四处乱窜。

  “电子信号全面失灵,你已不可能把自我意识以脉冲的方式传输回基地了,然后,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的一切,都会被撕裂成基本粒子,包括你,也包括我。”那壮年人眼中露出戏谑的神色。

  不速之客的身体动了一下,眼中突然散射出红芒,就在这时,地板裂开了,一道白色的半圆形光幕从地下升了起来,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开,前一秒钟,光幕只是刚好把整个房间吞噬掉,而下一秒,光幕已冲上数千米高的高空,把一片片飘荡的云朵绞得粉碎。

  膨胀开的光幕蕴含着无可比拟的毁灭性力量,要把整个世界撕开,大地在剧烈起伏着,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的空气如海浪一般疯狂激荡。

  这个世界似乎再承受不住了,光幕却又突然开始向内核坍塌,眨眼间便凝缩成一道黝黑色的漩涡,当最后一道震荡的光线被吸入漩涡后,漩涡迅速溶解,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唐只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来到一望无际的星空中,接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灵炼法门,共八十一篇,可开八十一灵窍,待得功行圆满,就算诸天神魔,也要让汝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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