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陈妮张了张嘴，半天才消化：“……可是白蚁不是吃木头吗？”

　　尹青荇扭过头，看向身后倒塌的废墟：“这栋楼已经被它们吃空了。”

　　陈妮咽了口唾沫：“……怪不得楼会塌。”

　　没想到尹青荇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它后面的这栋。”

　　陈妮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市三医院高达二十层的主楼建筑正屹立在那里。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发疼，很不想相信这个结果。

第6章 强行建立联系

　　市三医院是一家综合性的医院，一层是药房，挂号收费，放射科，CT室，二楼是急诊科，门诊办公室。三楼是急诊科病房，注射室，四楼是肠胃镜,心电图室，超声科。

　　五楼六楼七楼则是神经内科，精神科。

　　九楼到十二楼都算是外科，包含男科在内。

　　十三楼是妇科，十四楼还有十五楼都是妇产科，十六楼是儿科，十七楼是重症观察室（ICU），十八楼则是麻醉科和手术室。

　　十九楼和二十楼都属于行政办公区，会议室，人事，财务都在这两楼。

　　除病人外，仅这家医院的所有科室，正在岗的医生，加起来都不下七十五人，这还不算护士，行政人员这些人。

　　如果再算上各科的病人，粗步计算都破了千人。

　　假设这栋楼要塌，保守估计，就有一千人要丧生。

　　那些病人本来是抱着治愈疾病的希望来到这里，却反而成了他们丧命地。

　　更有一些人，好不容易经历了长时间的与病痛抗争的斗争，马上就要恢复，可以出院了。

　　然后楼塌了，出院成了妄想。这辈子都被留在医院，再也回不了家了。

　　明明现在还是一切平静，陈妮却好像已经听到了那些病人的哀嚎，看到了那些人被废墟淹没，瞬间消逝的惨像。

　　她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么小的蚂蚁，怎么能够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可是刚刚倒塌的院墙就在她的身后，由不得她不信。更何况她好好在学校上自习，都能见到了那样巨大的蜜蜂闯进教室杀人，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

　　早自习的时候就是尹青荇最先发现不对，如果不是她提前拉着她跑出去，陈妮都不敢往后想自己会遭遇什么。

　　几次生死一线，让她已经对尹青荇无脑信任，不管她说得有多离谱，她都会下意识的相信。

　　可是要怎么办？她忍不住向尹青荇露出求助的目光，其实尹青荇也不过只是跟她差不多的高中生，但是她就觉得尹青荇一定不会像她这样束手无策。

　　她一定会有办法的，是吧？

　　被陈妮用希翼目光看着的尹青荇面无表情，此时她的耳边依旧能听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从早上她就发现自己好像跟这些昆虫建立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她能够感受到它们的情绪，无论是痛苦还是兴奋。

　　此时在那栋大楼里活动的，密密麻麻的白蚁们，就有些兴奋。

　　它们急切的想要从那栋楼里出来。

　　尹青荇知道这栋楼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塌，完全是这些虫子代替被它们吃空的承重柱子，支撑着这栋楼，一旦它们出来，这栋楼顷刻间就会塌。

　　有什么办法可以跟这些虫子沟通，让它们不要出来？尹青荇想心，而且这些虫子会听她的吗？

　　她心里并不确定。

　　这个想法好像有点异想天开，但是尹青荇却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拯救这栋楼里的人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尽力试试吧。

　　·

　　之前还对尹青荇冷嘲热讽的门卫亲眼见到院墙倒塌，他位置还算站着远，却也被灰尘碎石扑了满脸。

　　他是亲眼看着尹青荇一个人突然冷不丁的往院墙那边走，形状奇奇怪怪，另一个女生着急，追过去拉她。就在她两拉扯的过程中，他亲眼见到了院墙塌了。

　　他虽然不愿意相信尹青荇她们，却也是个有良心的正常普通人，以为尹青荇还有陈妮被废墟埋了。

　　门卫当时也不顾自己安危的就想要跑进废墟里救人，由于跑得太着急，这个被称作小李，实际真名叫做李强的青年被砖块绊倒，膝盖整个磕到了一块凸起的碎石上头。

　　一下子鲜血就流出来，他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抬起头就看到废墟旁边的站着毫发无伤的陈妮二人。

　　李强这个火大，直接吼出声来：“你们瞎跑什么跑！”一边又为她两的平安无事，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被迟来的疼痛给袭击，李强倒吸了一口冷气，磕到膝盖的伤口一阵阵，疼痛直冲脑门。

　　他瘸着腿，努力想往陈妮她们这边靠近：“快，嘶——快，扶我一下。”

　　陈妮也被门卫的狼狈吓了一跳，她一边下意识的往尹青荇的脸上看去，但是尹青荇却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李强，她的脸上面无表情，一丝正常人应有的情绪都没有。

　　她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因为尹青荇自刚刚说完这栋楼被蛀空以后，就一直望着医院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内心有些敏感的陈妮，总觉得尹青荇此时给人的感觉有些渗人。

　　陈妮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叫尹青荇，自己一个人跑过去把门卫扶起来。门卫艰难的迈过一块砖头，一边发出痛呼声。陈妮埋头盯着脚下，小心避过障碍物。

　　这时，她好像看到某个白色的东西在动。

　　等等，白色的东西……陈妮突然想起尹青荇之前捏死的那只白蚁，她定睛一看，这竟是一团团抱在一起的白蚁，密密麻麻的在动。

　　到处都是，这片废墟里到处都是这种白蚁。

　　陈妮看到一只白蚁爬到她的脚上，那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直接窜上头顶，她尖叫一声跳起来，疯狂的抖动着自己的脚。

　　门卫被吓得差点又摔一跤，整个人都要被这两个女生一惊一乍给折磨疯了：“你又发什么疯！”

　　陈妮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痒，她忍着难受，带着哭腔和慌张：“有虫子！”

　　门卫露出很不耐烦的神情：“不就是虫……”此时他也看到了，那遍地都爬着的白蚁，他的声音也开始结巴起来：“虫，虫！”

　　陈妮虽然难受，却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还是扶着门卫离开这片废墟，门卫也乖得不像话。那些白蚁不知怎么的，全部抱成一团，像蠕动的球体一样，也没有四处乱爬。

　　可是这一幕已经很渗人了，短短几步路，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陈妮看到尹青荇，脸上露出解脱的神情。她快走两步，放下门卫，走到尹青荇的身边。

　　门卫惊魂未定：“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虫！”他很快联想到院墙倒塌的真相：“不会是这些虫子弄的吧！”

　　这一幕太恐怖了，他也没了自己成年人的稳重，苍白着脸：“这附近楼里是不是还有？只不过还没有被发现？”

　　陈妮正想说出尹青荇的猜测，就看到一直盯着医院的尹青荇扭过头，她的鼻子下方流下长长的两条血线。

　　陈妮被那血色吓到，本就脆弱的神经更是差点断裂：“青青！你流血了！”

　　尹青荇伸出手抹掉鼻子下方的血液：“……那些家伙太热情了。”

　　陈妮没明白：“什么？”

　　尹青荇顿了顿，看了看陈妮，知道说真相她只会产生更大的疑惑，而她自己很多事情也是云里雾里了，干脆就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她刚刚试着去联系那些不断地朝她发出信号的白蚁，那不是一只，而是以亿为单位的庞大群体，汇聚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就像她早上远远就能够感受到那只蜜蜂的痛苦一样，她也能感受到那群白蚁的心情。

　　欢喜的，热情的，想要向她靠近，想要亲近她的心情。

　　尹青荇拒绝了它们。那些白蚁群一下子又被沮丧的情绪给淹没了，它们并不受她的控制，也很难用人类的语言去跟它们沟通。

　　它们也理解不了那么复杂的指令。

　　尹青荇废了老大劲才让它们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

　　她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为了稳住这群虫子的情绪，更何况她也做不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面竟然蹦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人类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要是换一个身体……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自己不是人类一样。

　　尹青荇把自己奇怪的想法甩到一边，她现在要抓紧时间把这栋楼的病人转移出去。

　　尹青荇假作若无其事，抹掉鼻血，故意大声道：“连院墙都被弄塌了，谁能保证院墙旁边的医院就没有任何事？”

　　她这句话自然不是说给已经知道真相的陈妮，而是说给一直固执不相信她的门卫听，本就心神不宁的门卫听到这句，脸刷的一下，一点血色都没了。

　　看出这个大人其实也很慌，并没有什么主意，她就用略显诱导的语气：“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可不是几个人。”

　　李强本来就是个很容易被人道德绑架的普通人，还有一些没必要的正义感。

　　此时更是觉得那一千人的性命与他息息相关，他的恐惧被自责压倒，看了看两个女生，强调道：“你们找一个空旷的地方站着，不要到处跑。”

　　这个青年人一瘸一拐的往医院的方向去。

　　这个因为行走不便，而显得不怎么好看的背影，竟让人看出一股一去不回的壮阔。

　　明明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

　　尹青荇听到身后陈妮小声的，又带着一点迟疑的语气：“青青，他一个人能行吗？”

　　尹青荇摇了摇头，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那股非人的感觉不知不觉散去。

　　“我也不知道。”

　　陈妮有些不理解，既然尹青荇自己都不确定，为什么还让门卫一个人去，明明她们也是可以帮忙的。

　　难道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结果的结果吗？

　　她有些不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尹青荇，就听到尹青荇似是在自言自语：“……人类的命运果然最终还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有些诧异的看了尹青荇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尹青荇说的这句话意思好像像是把自己给排除在人类之外。

　　“青青？”她有点害怕，忍不住叫尹青荇。

　　尹青荇回过头，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模样，因为突然被唤名字，而显得有点呆呆的表情，这就是陈妮最熟悉的那个尹青荇。

　　“啊？怎么了？”她说。

　　看着熟悉的尹青荇又回来了，陈妮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再想起自己刚刚的想法，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没什么。”她说，接着又担忧起门卫：“他还受了伤，没事吧？”

　　陈妮说这句话倒不是关心门卫的伤势，而是担心他因为受伤耽误了救人的事情，总觉得不靠谱。

　　可是想想自己只是个高中生，说出来的话也没人肯相信，陈妮就不由得沮丧起来。

　　门卫是大人，他的话应该能让信服吧？

　　陈妮患得患失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