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有冲劲是好事。”

　　“哈，”爱尔也注意到对面的动静，不由得出言讽刺，“自从你的《魔物应急指南》开卖后，冒险者公会的人流量激增，单价只要50金的图鉴，公会内部还公然出卖盗版。”

　　听见图鉴被盗版贩卖，艾丝特不由得歪头思索：“那盗版的内容是什么样的？”

　　想到这事就来气，爱尔把自己摔在沙发背上，帽子上的花全都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她别过脸：“气都气饱了，谁还有心思去看啊！总编把这事全都扔我头上，我去对面理论的时候，一群冒险者把我轰出来。”

　　“看来对面卖得很便宜。”

　　“当然当然，和大魔法师艾丝特的魔药店一样便宜。15金！”爱尔气呼呼地说。

　　艾丝特起身，她决定去对面冒险者公会买本盗版的回来看看。

　　“先生，走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黑狗还趴在原地晒着太阳，不由得出声提醒。

　　“这只狗叫先生？还真挺符合你的品味。”爱尔帽子上的鲜花已经蔫了，她正瘫坐在沙发那里仰头看着天花板。

　　“都说了我叫肯尼斯。”大黑狗从地上爬起来。

　　认识的第五天，艾丝特还是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在这几天的药店打工时，肯尼斯观察发现，艾丝特似乎从来不过问客人的名字，一般只会直接称呼“客人”，偶尔也会喊“小姐”“先生”。得益于她的魔药药到病除，从没有客人需要复查，这也是她从不记人名字的原因。

　　至于回头客，常见的几位就会在艾丝特那里拥有姓名了。比如自卫队的队长巴顿，他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带新兵过来疗伤。

　　跟在艾丝特后面进了冒险者公会，肯尼斯在前台接待处蹲下，默默观察周围的一切。

　　接待处很是宽敞，椭圆形的柜台位于大厅的中央，大约有十几位前台接待人在这里帮忙处理各种业务。

　　前台后方有很大的一片休息区，桌椅摆放得还算整齐，看来公会的会长管理的不错。墙上挂满了委托的任务，基本都是多年未完成的老任务，每隔一年就会翻一倍的委托金。

　　如果能变回人形，接上面的任务赚钱还债好像比较快。肯尼斯默默算了算委托费，金额不菲。

　　冒险者在一楼的大厅来来往往，或是休息或邀请组队，也有在一边结算委托金的人。当然，寻事挑衅的人也从来不会少。

　　不过这一切都和艾丝特无关，她正试图从前台这里购买盗版的《魔物应急指南》。

　　“请给我一份《魔物应急指南》。”

　　前台的兔类亚人耳朵竖起又很快垂下，“抱歉，公会没有这类业务。想要购买图鉴您可以去对面的报社咨询。”

　　“对面的太贵了，听说你们这的便宜。”

　　“抱歉小姐，我们这里真的没有……”

　　艾丝特歪歪脑袋，“有没有道具购买？”

　　“有的有的！”兔类亚人长舒一口气，他弯下腰从柜台下面掏出一份目录，“请您挑选。”

　　目录不算厚，里面大多都是廉价的武器装备，还有艾丝特的魔药店供应的药水。

　　快速浏览了一遍目录，艾丝特指着夹在中缝的道具名。

　　藏得不算深，但也不明显。道具描述倒是说得很有趣，“众多冒险者智慧的结晶”，“冒险者公会唯一指定攻略”。

　　“我要这个。”

　　“《通关指南》是吗？好的，请您稍等。”前台从柜台下面摸出本书，“承惠，15金！”

　　从口袋里摸出15金，艾丝特走到休息区，坐在角落里看书。

　　肯尼斯摇摇尾巴跟到旁边，跳上椅子凑过去看。

　　没把突然蹭过来的狗头推开，艾丝特把书摊在桌子上，摸出一支羽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鸡腿菇的弱点是热水……油脂猪多聚集于3层的油脂湖边……”经过艾丝特的勾画后，热水被圈了出来，3层被打了个问号。

　　几乎是以评判作业一样的方式在书上勾画，很快整本书就被批改完。艾丝特把笔扔在桌子上，“啪”地一声合上书本。

　　“问题很多吗？”肯尼斯咬着衣角拽了拽，看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总觉得生气了，又用脑袋蹭了蹭艾丝特的手。

　　“呼——”艾丝特长呼一口气，她已经六年没有感受过愤怒这种情绪了，竟然是因为这件事再一次感受到，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愤怒。

　　“走吧。”摸摸肯尼斯的脑袋，她抱着书走向前台。

　　接待她的依然是那位兔类亚人，“您好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你们会长在哪？”艾丝特沉默一会儿，决定找会长算账。

　　“额……他大概……”前台也不知道会长在哪，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别在意，我就随便问问。”估计前台的人都问不出答案，艾丝特摆摆手离开。

　　“就这样走吗？”肯尼斯跟在她腿边不解地呜汪。

　　精灵带着大黑狗绕到冒险者公会后面，拖住他的上半身飞到二层的窗户边。

　　“哇哦！”肯尼斯愉快地摇摇尾巴，他就知道艾丝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一把拉开窗户，艾丝特直接跳进屋内，把正在喝下午茶的会长吓了一跳。

　　“艾丝特！你怎么从窗户进来！”会长擦擦洒落在身上的红茶，指着艾丝特生气地质问。

　　“啪”，艾丝特把书扔到会长面前，冷笑：“你还有闲工夫喝茶啊。”

　　“你什么意思？”拿起书翻开看了看，会长有些惊慌但还是怀疑地盯着艾丝特看。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斯黛拉是我的笔名，《魔物应急指南》是我花了一年时间完成的。”艾丝特抱着胳膊，脚尖“哒哒”地点着地。

　　“是你！”会长扶了扶掉下来的眼镜，喃喃自语“……也是……除了你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你们公会贩卖的《通关指南》，56处原封不动的描述，和我的《魔物应急指南》一模一样。”艾丝特手指敲着自己的胳膊，“至少还算聪明。”

　　艾丝特看着眼前的人，感到非常失望，没想到今天一天重新体会到了愤怒和失望两种情绪，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她和眼前这个人合作了3年，供应了不下万瓶的魔药，自以为很了解他，却不曾想过他竟然还会做出这种事。

　　“……除了原封不动的抄袭，还有132处缺漏，116处词语替换，68处错误。”每报出一串数字，艾丝特就往前走一步，会长的脸上也多一滴冷汗。

　　“你想让那群冒险者送死吗？”艾丝特把书怼到会长的脸上，“就算抄也老实点抄全啊。”

　　先不提盗版一事，冒险者公会贩卖的《通关指南》上面疏漏错误实在是太多了，如果真有冒险者按照上面的内容去塔里探险，委托能不能完成都别论，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个问题。

　　“现在、立刻、马上把所有的《通关指南》回收销毁，列出所有购买者的名单。别装，我知道你们会偷偷登记，就算没有名字也给我把人找出来，统计伤亡率。”艾丝特退后靠在会长的桌子上用魔杖指着他的鼻子说，“如果你不想脑子开花，就快点出去干活。”

　　会长摸着墙匆匆忙忙地撞门出去安排了。

　　转个身坐在会长的椅子上，艾丝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肯尼斯歪着脑袋把爪子按在她膝盖上，“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那个笨蛋会长应该也没想到。”艾丝特捏了捏他肉乎乎的爪子，“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肯尼斯另一只爪子也被艾丝特抓住，“那些冒险者会贪便宜是吗？”

　　“我有想到会有人因为贵不买，但没想到会有人瞄准这点出了盗版。”晃了晃肯尼斯的爪子，艾丝特吐出一口气，“10层以下的魔物并不凶残，会购买图鉴的人估计都没到过9层。连50金的图鉴都不愿意买，这样的人本身就不适合冒险。”

　　“所以你把20层图鉴的价格翻倍了。”

　　“……100金并不贵，接5个鸡腿菇收集的委托就赚回来了……”

　　如果连100金都拿不出来，怎么可能买得起更结实的装备和魔物战斗呢？

　　100金的价格，爱尔觉得有更大的利润可赚，艾丝特倒觉得赚不了多少。毕竟真正能靠自己到达10层以上的人应该更愿意自己探索。单价提高只是为了给凑热闹的冒险者设个门栏，明晃晃地告诉他们：没有钱就别往上爬了。

　　老实说艾丝特作为一只精灵并不懂人类的很多弯弯绕绕，这种方法她还是模仿独眼女巫学会的。

　　比如会长从她这里低价批发魔药，翻三倍卖出去。比如研究院那群家伙拉着她主导一项实验，发表的论文里没有她的名字。再比如六年前，那个只会口花花的家伙抢功劳……她不需要名利，对这些事情看得很开，但她很难接受有人为了名利去做残害同类的事。

　　好在这份盗版的图鉴才开卖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导致很多伤亡。艾丝特注意过书上写的出版时间，一年前开售的《魔物应急指南》过了九个月才出现盗版，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第4章 灵感总是突如其来的

　　拿到统计报告的时候艾丝特正在魔药店预制药材。

　　“肯尼斯，读一下。”用刀“咔咔”砍着犀牛角，艾丝特暂时抽不开身。

　　自从上次在冒险者公会捏过肯尼斯的两个爪子后，他终于在艾丝特那里拥有了姓名。

　　“……购买图鉴的共有1046人，其中362人受过伤，4人死亡，28人失踪……”在他人听起来只是“汪汪”声，但在艾丝特尖尖的耳朵里却是青年的声音。

　　抬头看了眼还在“笃笃”砍着犀牛角的艾丝特，肯尼斯凑过去咬了咬她的裤腿，蹲坐在地上“汪”了一声。

　　“这是冒险者公会惹的麻烦，我不会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艾丝特剁着犀牛角的手不停，“过会直接寄到总部，让他们处理。”

　　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但也不算好。艾丝特判断冒险者公会总部会重视这件事后就不再管了。

　　“我还以为你会冲进塔里救人。”肯尼斯跳起来，两只爪子和脑袋搭在柜台上，歪着头看艾丝特处理犀牛角。

　　“咔”最后一刀把犀牛角分成10份，艾丝特指尖点了点菜刀将它变成一根木锤，把一份犀牛角扔进桶里开锤。

　　“失踪的人又不会集中在一个地方，去塔里少说也要四五天。”像东边的人们捣年糕一样，艾丝特慢慢用锤子敲着，“四五天的时间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病人。”

　　除了特殊情况，艾丝特并不喜欢出门，她每天十点开店，五点闭店。剩下时间要不去塔里采药，要不窝在家里看书。

　　自从塔出现后，她就把以前采药的森林山谷淘汰了。需要的药材塔里都有，何必绕远路东去森林，西去山谷。

　　而且去塔里还能抓两只魔物，采果实吃。

　　也因此，艾丝特开销几乎为零——她连装魔药的瓶子都可以自己做。

　　爱尔有催她赶紧收集21-30层的魔物信息，但艾丝特觉得不必着急。

　　等大多数人能够探索到11层之上再开始写图鉴也不迟，更何况她之前零零散散也收集过部分数据。

　　“我有点不明白。”艾丝特的手慢慢停下来，“图鉴明明只是为了不让那些冒险者乱来，怎么变成他们完成委托的攻略了。”

　　一开始她只是根据习惯，记录下塔里这些陌生魔物的情况。后来有人尝试食用魔物的果实后，这种做法渐渐被推广了，然而总会有人别出心裁，尝试不同的方法食用导致自己出现意外。艾丝特在为乱吃魔物导致中毒、昏迷、四肢胀大等等状况的冒险者制药后，决定想个办法。

　　她最开始是想制作通用魔药应急制作的。但是万能药水的药材过于珍稀，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批量生产，艾丝特也不是冤大头愿意贴钱制药。

　　万能药水的计划失败后，她决心寻找其他药材替换制作材料，以减轻药水的制作成本。尝试了大概几百种材料，发生了大约一百多次爆炸，艾丝特决心放弃。

　　期望药水直接治愈冒险者的想法不靠谱，那么用草药应急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就立刻被否了，毕竟塔内魔物已发现的少说也有几百种，更别提还未探索的层会出现什么样的魔物了。每种魔物错误食用会导致的症状也不同，不同冒险者的体质也不同，根本不存在解百毒的草药。如果真有，药师会被取代，哪轮得到皇都那群老不死的药师嚣张呢？

　　在塔出现后的第四年，艾丝特被研究院的人拉去帮忙。

　　自魔物的食用逐渐被大众接纳后，研究院的人致力于培育更美味的魔物果实。

　　这次研究的是巧克力狼这一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