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跟我客气个屁，”尹美兰挑挑眉，笑得暧昧，“老实交代，你昨晚跟谁在一起？”

　　昨晚我跟尸体在一起。

　　实话肯定不能说，我随口扯了个谎，“我去隔壁美院了。”

　　我有几个高中同学考上了隔壁美院，因为是老乡，所以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尹美兰也知道这件事，我以为这么说，她就不会再追问了。

　　结果，她眼睛一瞪，满眼八卦的问我，“你跟你男神睡了？”

　　她口中我的男神是其中的一个高中男同学，我高二开始暗恋他，本想考上大学就表白，结果一上大学，他就交到了女朋友。

　　以前提起他，我还会有心酸的感觉。可现在，再提起他，我竟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听到尹美兰说到男神这个词，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竟是煜宸的脸。

　　我一惊。

　　我不会……不会喜欢上那条蛇了吧……

　　“喂！”见我愣住，尹美兰用胳膊碰我一下，笑着道，“瞧你这一脖子的草莓，昨晚，玩的是不是很激烈？”

　　我的脸瞬间红透，伸手捂住脖子。

　　胖老头的房间里没有镜子，我又着急来学校，根本没注意到身上有印记。把我折腾得半死还不够，还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我又气又羞。

　　熬到下课，我跟尹美兰借来遮瑕笔，跑到洗手间去遮吻痕。

　　不怪尹美兰笑话我，我通过镜子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我自己都觉得只能用激烈这个词来形容。

　　脖子上左右都留有红痕，领子稍稍往后，还能看到在后颈上留下的牙印。

　　不愧是畜生，这么爱咬人！

　　我一边遮，一边在心里骂。遮瑕笔没办法把痕迹全部遮掉，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弄好之后，我收起遮瑕笔，往外走。

　　出洗手间大门的时候，我脚下又绊到什么东西。这次我有了防备，没有摔倒，人往前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我立马回头看。

　　依旧空无一物。

　　一次是意外，那两次……

　　我后脊背爬上一股寒意，转身跑回教室。

　　没课了，不少同学都离开了教室，只留下极少数在上自习，尹美兰在座位上等我。

　　见我回来，她问，“林夕，我爸回来了，你的纹身还洗吗？”

　　我摇头。我已经成了煜宸的出马弟子，这个纹身洗不洗都无所谓了。

　　“怎么了？你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尹美兰关心的问我。

　　我不是热，我这是冷汗，吓得！

　　我看向尹美兰，稳了稳神，道，“美兰，你先回宿舍吧，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不跟你一起走了。”

　　我想把煜宸叫来，让他看看，我遇到的是不是鬼。如果真是鬼，就让煜宸解决了，别让鬼留在这里害了人。

　　尹美兰再三确定我没事后，才离开。

　　我不知道煜宸去哪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出来，就想给胖老头打个电话。拿出手机，还没拨号，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夕夕，”接通电话，传来的是我奶奶的声音，奶奶着急的问，“夕夕，你跟奶奶说实话，这段时间，你有没有遇到……遇到古怪的事情？”

　　一开口就问这个，难道是奶奶知道了什么？可我刚成为出马弟子，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奇怪，但还是把煜宸的事如实说了，当然隐瞒了我跟煜宸已经睡过的事。说完，我问奶奶，“奶奶，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古怪的事？”

　　“是三奶奶给奶奶托了梦，三奶奶说，你遇到麻烦，被缠上了。没想到，这麻烦竟是好事。”奶奶像是哭了，声音哽咽，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夕夕，做了三爷的出马弟子，你一定要听三爷的话，一定要孝顺三爷，这是在给咱们家赎罪。”

　　用赎罪这个词。

　　我又想到煜宸所说的恩怨，问，“奶奶，赎什么罪？我们家做过什么对不起煜宸的事？”

　　“是奶奶做了，”奶奶声音透出自责，“是奶奶犯了大错。夕夕，奶奶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奶奶年轻的时候，身上也有仙……”

　　奶奶说，当年她身上的仙儿是柳家三太奶奶，也就是煜宸的媳妇儿。

　　出马弟子不分入门前后，地位高低只与身上大仙的辈分有关。保家仙总堂口堂主是不收出马弟子的，所以狐黄白柳灰，五大保家仙，辈分地位最高的就是总堂主的兄弟姐妹，儿女或配偶。

　　在柳仙中，煜宸在山中修行千年，从未收过出马弟子，辈分高，能力强，当时许多出马弟子都想请煜宸出山，入堂口坐镇。

　　奶奶也不例外。

　　奶奶觉得她身上的仙儿已经是煜宸的配偶了，那她一定能请动煜宸，让煜宸入她的堂口。

　　奶奶一方面求柳三太奶奶去跟煜宸说项，一边发展堂口。堂口鼎盛时期，兵马过百，东北三省，只要提起出马弟子，无人不知她。

　　我惊得目瞪口呆，“奶奶，你年轻的时候好厉害。”

　　奶奶苦笑一声，“奶奶也觉得自己非常厉害，所以不知轻重接了一单别的堂口都不敢接的活，却不想一单生意，害了整个堂口……”

第11章 恩怨

　　奶奶说，当时有一个富太太抱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经别的出马弟子介绍，找上她。

　　男孩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面色蜡黄，已是垂死之人。

　　奶奶一眼就看出，这个男孩是童子命。

　　童子，就是天上的小仙童，贪玩或者被罚来到阳世，时间一到，他们就会回天上。所以童子命的人都活不长。

　　不过，这童子命也分真童子和假童子。

　　假童子命好化解，只要烧个纸人做替身，男孩就能平安长大。

　　真童子命就难办了。

　　而求奶奶救命的男孩，正是真童子命。

　　听着，我都替奶奶感到紧张，“奶奶，你救他了吗？”

　　“救了，”奶奶又哭起来，“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悔，我不该为了逞英雄，接这单活……”

　　要想解真童子命，就要跟人换命。

　　也就是要找到一个跟男孩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男孩，把男孩的童子命格与替身男孩对换。对换后，替身男孩会替男孩死，男孩就可以平安长大。

　　换命需要仙家有很高深的修为。

　　奶奶一是觉得这单生意别的堂口都不敢接，她接了之后，很有面子，很能证明她的实力。二是觉得替身男孩很难找，就算她接下这单生意，男孩家也不一定能找到替身男孩。

　　结果，她接下这单生意的第二天，男孩家就把替身男孩的生辰八字，姓名和住址带来了。

　　“我帮男孩换了命……”

　　奶奶的声音听上去特别难过，我安慰她，“奶奶，你是救了一条人命，你没有做错。”

　　“不，我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那个孩子不是童子命，却做了替死鬼，”奶奶道，“夕夕，你要记住，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否则会有报应。”

　　奶奶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换命后，不知是哪家仙儿打黄表，把换命这事告到了上方仙那里，上方仙把柳三太奶奶抓走，以逆天行事，谋害人命的大罪，被上方仙斩了。

　　之后，奶奶解散了堂口，结婚生子，再也不出马。但她每年都会去别的出马弟子的香堂，虔诚叩拜，既是赎罪，又是为柳三太奶奶积福。

　　我又想到小时候，我奶奶领着我去看跳大神的场景。每次上完香离开，奶奶都会哭，原来那是因为愧疚。

　　奶奶继续道，“被斩的时候，三奶奶已经身怀有孕了。动物仙记仇，我害得三爷妻离子散，这么些年，我一直怕三爷会来找我们家麻烦。就是让我一命偿一命，我也是愿意的。可我不能看着你爸跟你出事……”

　　“现在……现在好了，三爷慈悲，不仅没要咱家人的命，还收你做了出马弟子。夕夕，你日后一定要多行善事，帮助三爷飞升得道，来偿还他对咱家的大恩。”

　　这么说来，还真是我家对不起煜宸。

　　我跟奶奶又聊了些别的，奶奶情绪稳定，不哭以后，我才挂断电话。

　　为了接电话，我离开教室，来到教学楼后面的一个角落。这里很安静，适合接电话。可挂断电话后，我才发现，这里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教学楼遮挡住阳光，我身处在一片阴影之中，周围一个人都看不到，一阵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

　　我不敢再待下去，拔腿要跑。可腿刚抬起来，就绊到一个东西。

　　这次，绊到的地方是膝盖，仿佛我绊到的那个东西正在慢慢的从地底下钻出来。从脚踝到小腿，现在到膝盖。

　　我越想越怕，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要跑出这片阴影时，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

　　“林夕！”是尹美兰的声音，“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还在学校？”

　　我行动快于脑子，意识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尹美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的头已经转过去了。

　　身后，空无一人。

　　我头皮发麻，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直到跑进教学楼，看到同学们，我才停下来。

　　我握紧手机，准备给胖老头打电话，这时同班同学走过来，看到我，他道，“林夕，班长在找你。”

　　我跟班长不熟，班长在我这就代表着老师，他找我，应该就是某个老师在找我。

　　我问，“知道班长找我什么事吗？”

　　“说是孟教授叫你去她的办公室。”

　　果然，孟婆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

　　我要是不去，她能把我的迟到记成旷课。

　　我不想被针对，只能认命的走进孟婆的办公室。

　　孟婆告诉我，她这里有一份名单需要录入，我录入完就可以走。

　　把活交给我后，孟婆就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终于有时间给胖老头打电话。

　　号码刚拨出去，我就听到吱的一声响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声音刺耳，特别像用指甲刮黑板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