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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没过多久,叶悯微与苍术便站在了豫钧城最大的赌坊前。

  苍术揣着袖子抬头瞧着那赌坊的匾额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伸出那只枯瘦的手来掐算一番,道:“不要恋战,今日你赢到第十三局就出来,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叶悯微点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街上就传来了追打的声音。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后面追着,一男一女瘦高个在前面跑着,灵活地穿街而过惊扰人群,汉子们大喊道:“给我站住!不许跑!敢在我们宝来赌坊出千,不要命了!”

  “我们没出千。”女子的自白夹着呼呼风声。

  “一个博戏连赢十三局,一个射覆连盒子里扇子上的墨点子都知道,没出千谁信啊!给我站住!”

  “唉唉,大爷您小心头顶!”缠满布条子的人回头大喊。

  他话音刚落,楼上便从天而降一盆脏水,追他们的几个大汉兜头被浇了个透心凉,一时间都停下脚步骂骂咧咧。叶悯微与苍术熟练地混入人群之中,逃之夭夭。

  苍术眼见终于甩掉了追他们的赌坊打手们,便慢下步子,捂着肚子道:“不行,我太饿了,实在跑不动了。”

  顿了顿,他瞧着旁边同样气喘吁吁的叶悯微,怒道:“您那一千两的银票要是省着点花,我们也不至于有今日啊!”

  如今距离叶悯微和苍术离开嘉州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他们一路打听消息,循着消息来到了时有大量百姓被掳掠的淇州。就淇州百姓被掳掠时的情况来看,其与崇丹山灾民失踪之事存在许多相似之处,或许有所关联。

  而他们进流民营,一来自然是为了继续调查,二来也是因为——他们真没钱了。

  叶悯微这一路打听消息,不光是打听消息,什么家长里短,民间故事,乡间轶事,听得那是津津有味来者不拒。她活像是学堂里听课的学童,积极发问,求知若渴。

  求完知她就化身了散财童子。凡是这些故事有遗留到现在还能用钱解决的,她二话不说就给钱。什么没钱看病的,没钱上学堂的,没钱养父母孩子,被放印子钱的追债的不在话下。她还给三十几个奴仆赎身,给十几户人家挖井,给八户人家修房子。就她这做派,观音庙里的菩萨都得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钱以苍术瞠目结舌的速度流水般地花出去,以至于他们来到淇州的时候,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穷光蛋。

  苍术心说,她怎么就不可怜可怜身边这个命途多舛的穷算命的呢?

  这次的情况也是差不多,他们凭着数术本事与卜算能力赚来了钱,叶悯微便立刻带阿严与阿喜去豫均城最好的医馆找最好的大夫看病,钱顿时哗啦啦没了大半。

  那老大夫捋着雪白的胡须给阿喜把了把脉,一番行针之后阿喜苍白的小脸便红润了几分。一副药下去过了两个时辰,阿喜便开始发汗,烧终于退下去了。

  做大夫的不轻易许诺,见阿喜退烧,大夫才终于开口说阿喜已经没有大碍。

  阿严一听这句话,终于松了一口气,握着阿喜的手把她紧紧抱住。

  然后他便放开阿喜,起身就朝叶悯微与苍术跪下,脆生生地磕了三个头。

  小男孩伏在地上,胳膊腿上的布料纷纷后撤,更显得他细胳膊细腿儿。然而人穷志不短,他郑重其事道:“云川姐姐,苍术哥哥,你们的恩情阿严这辈子绝对不忘!等我长大成人去杀了那个害我父母的灵匪和叶悯微,就回来报答你们!”

  阿严瘦小的身体里长了颗大大的自尊心,平时倔得跟驴似的,遇事从来不求人自然也就不谢人。这还是叶悯微与苍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感谢之词。

  只是这词实在是又正又歪。

  他们一时沉默,苍术幽幽说道:“你的计划……很难实现啊。”

  “我要攒钱去梦墟,成为和魏景先生一样厉害的魇师,就能报仇了!”阿严以为他们是在说他本领不够,于是抬起头来,信誓旦旦地发言。

  “梦墟主人可是叶悯微的好友。”苍术提醒道。

  阿严愣了愣,他皱起眉头,说道:“那梦墟主人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去杀了他!”

  苍术瞧着这个九岁的小鬼,赞叹道:“这可真是一个欺师灭祖的好苗子。”

第041章 猜想

  叶悯微倒没对阿严的报仇之词做出什么评价, 她只是抓住阿严的手腕,提小鸡似的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我是为了让你不必下跪磕头才去弄银子的,你这样我不就白干了吗?”她严肃道。

  阿严摸不着头脑:“啊?”

  “钱对我来说并不珍贵, 但阿喜与尊严对你来说都很珍贵, 我可以用钱来换回你所珍贵的。最好你一样都不要折损, 这交换才最值当。”

  叶悯微说得理所当然, 仿佛她只是在说——用一文钱可以买两个烧饼就绝不能只拿一个。

  “所以你不要跪我。”

  阿严怔怔地看着叶悯微。

  叶悯微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要哭出来了。

  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满室寂静中,苍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觉得叶悯微这段时间散尽家财也确实学了很多人世间的道理。

  但是这道理也学得又正又歪。

  于是他幽幽地探出身,郑重道:“钱不珍贵吗?我觉得钱很珍贵,你怎么不换点对你哥哥珍贵的钱来呢?”

  叶悯微看向他, 真挚道:“可是你本来就没钱, 根本没有失去的余地, 又怎么换回呢?”

  “……我妹妹真是好狠的心啊!”

  他们这番对话让阿严挂在眼眶上的眼泪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边阿严在医馆陪着阿喜,叶悯微与苍术便在医馆对面的酒楼落座。自从花完钱后饥一顿饱一顿的苍术终于得以享用美味佳肴,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菜。

  而不吃饭的叶悯微,则如愿以偿地去隔壁干货店买了柿饼, 捧着柿饼在苍术面前慢慢地吃起来。

  不得不说, 钱真是好东西。

  苍术略微安抚了五脏庙,便举着筷子,说起正事儿来:“按流民们的说法, 崇丹山火山爆发前后, 淇州安宁过很长一段时间。如此看来,淇州与嘉州的百姓失踪事件是一人所为的可能性很大, 那时他去往嘉州,便没有在淇州犯案。”

  叶悯微咬着柿饼, 含糊道:“嗯,而且他应该在豫钧城里,在沧浪山庄、州牧府邸或者涞阳王府。”

  苍术举在空中的筷子僵住,他看向叶悯微。

  叶悯微疑惑地回望他:“怎么了?”

  “您是拿到那个人的生辰八字给他算了一卦,还是找到他的画像给他相了个面?”苍术真诚地问道。

  “都没有。”

  “沧浪山庄与官府找了他一年多都没找到他,您是怎么知道他在哪里的?”

  苍术唯恐叶悯微回答一句显而易见,接着补充道:“劳烦您从头到尾跟在下详细说说。”

  叶悯微于是放下柿饼,从旁边的果盘里挑出几粒瓜子来,一一摆放到桌上。

  “去除崇丹山火山爆发的那段时间,灵匪犯案的最短间隔为十天,最长间隔为一个月,一共在淇州犯案二十四起,犯案的地点分布便如这些瓜子。”

  叶悯微边说边在桌上摆了二十四枚瓜子,上为北下为南,拿筷子挡在一边做海。苍术瞧这瓜子的分布,比例和实际竟分毫不差。

  叶悯微继续道:“灵匪既然频繁犯案,那么应当是有稳定的需求,且每桩案子对他来说获利相当。利益在于人口而花费在于苍晶,从他安身之所到达作案地点需要消耗苍晶,从作案地点运人回到他安身之所也需要消耗苍晶。”

  “我在崇丹山时研究过转移术法的苍晶消耗情况,其关键在于转移的人数和距离。不过二者影响的比例不同,在转移距离为十里之内时,约每万人消耗一颗苍晶,转移距离在十里之上百里之内时,每增加五里一颗苍晶便少转移百人。百里之上随着距离增加,一颗苍晶所能承担的人数将极速下降。同时只要启动苍晶便有大幅消耗,所以分次转移也并不划算。他若要获利最多那么……”

  叶悯微一边说一边拿手指当笔在每颗瓜子旁边写数字画算式,真是笔走如飞挥洒自如。她说着各处失踪人数分别是如何如何,它们之间的距离如何如何,它们将如何耗费苍晶,又如何与离灵匪巢穴的距离相关,边说边在它们之间连线。

  她说得快速而流畅,仿佛确信对面的人一定能听得懂似的,连来连去划来划去,叶悯微将一粒瓜子放在它们之间,说道:“由此可以算出他安身之所的位置,大概是在豫均城。豫钧城能隐藏大量人口的地方,只有沧浪山庄,州牧府邸与涞阳王府。”

  苍术盯着那颗瓜子沉默了半晌,吐出来一句:“您真是个好账房。”

  叶悯微又拿起了柿饼,悠然地咬了一口,总结道:“数术是万物之基。”

  从离开嘉州以来这一路上叶悯微从不向苍术问卦,完全凭着她那奇异的脑子里各种奇异的思维,以及听来的消息来到此处。

  苍术乐得清闲,有道是小卦怡情大卦伤身,破天机伤性命。他瞧着这事儿肯定不小,能不算就不算,他可是天下第一惜命的人。

  于是此刻苍术啧啧赞叹,放下筷子举手为叶悯微鼓掌,边鼓掌边说:“那您能算算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吗?难不成只是为了赚个人贩子的钱?这些人又被带到了哪里去呢?”

  叶悯微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瞧着那桌子上的瓜子们不说话。

  “您已经想到什么了?”苍术问道。

  叶悯微点点头:“可是我不想说。”

  苍术奇道:“为什么不想说?”

  叶悯微真挚道:“我听说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就是当别人不愿意说的时候不要追问。”

  “……这不像是您会说的话。”

  “是温辞说的。”

  “果然,那您是怎么回答他的?”

  叶悯微诚实道:“我说我是个没有礼貌的人。”

  苍术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一边夹菜一边赞叹道:“梦墟主人还没被您气死,真是不容易。”

  显然苍术是个有礼貌的人,叶悯微不愿意说他便没有追问下去。两人各吃各的,只听酒楼外传来锣鼓与丝竹之声,叶悯微朝外面看了看,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好嘞,我吃完了去找您。”苍术爽快应下。

  酒楼边不远处立着个高高的木制戏台子,台子下摆了许多长条板凳,板凳上已经坐满了老老少少的百姓们,各个伸着脖子翘首以盼。来晚了的人只能站在后头使劲儿踮脚,总有不安分的人想往前挤,偶尔传来几句骂骂咧咧的争论。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叶悯微捧着柿饼站在人群之外,她问旁边的人:“这里一会儿要演什么吗?”

  “外乡来的吧,不知道豫钧城的风漪堂吗?这可是全淇州最有名的曲乐班子,十番锣鼓与三十六出舞戏那是一绝,咱这里的达官贵人们办宴席都以能请到风漪堂为荣,演一场听说要这个数呢!”

  那揣着袖子的老爷子伸出五根手指,他指指那舞台:“风漪堂每三个月在明安台上义演一次,请全城百姓来看。有人就冲这个赶上百里路从外州来一赏风漪堂的风采,你看最前面几排那些坐着的人,从昨儿早上就在这里等了!”

  鼓乐声起,舞台后的帘子被拉起。伶人们鱼贯而出,一个个金衣白纱戴着银面具,仿佛天仙下凡,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

  叶悯微慢慢咬了一口柿饼,在模糊的视野里,金与白相融翩翩而舞。

  苍术饱餐一顿从酒楼出来时,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小雪,纷纷扬扬的雪白盖了一条街。旁边舞台上的演出热闹非凡,鼓乐声悠扬婉转,伶人的绝技引来一阵阵叫好声,人群蒸腾起热气。

  他左看右看,终于在黑压压的人群后面看见了叶悯微。叶悯微站在人群之外,长发与肩头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微微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眼神迷蒙又专注。

  三个月前她染黑了她的一头银发,如今风雪下,她的头发仿佛又重归银白,随风飘飞,像是长在人群中的一树雪柳。

  苍术正揣着袖子微笑着瞧着叶悯微,只见一个讨赏钱的风漪堂小童在人群中穿行路过她面前。大概是叶悯微穿得略显寒酸,他压根儿也没想问叶悯微讨赏,然而叶悯微却叫住那个讨赏的孩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进那他的铁盘里。

  那可是整整一锭银元宝!

  这个要命的散财童子!

  苍术顿时双目圆睁,一溜烟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把那银元宝拿回来。

  “妹妹!钱可不是这么花的!”

  叶悯微看向苍术,苍术紧紧攥着那锭银子不松手,语重心长道:“妹妹,你给得也太多了!”

  叶悯微说道:“可是他们演得真好看。”

  小童仰头看看叶悯微又看看苍术,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朗声说道:“没错,我们风漪堂是淇州首屈一指的班子,贵人们要看我们演出,赏钱比这还多呢!我们谨遵师祖训诫每三月义演一次,这赏钱我们也是要捐给城里的流民营的。”

  苍术指着小童,对叶悯微说道:“你听听看,这钱还是捐给我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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