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这么好吃的东西摆在面前还能发呆啊？”

　　陈楚的声音传过来，她的手在面前挥舞了几下，姜宜蓦然回神，嘴里的排骨也有了味道。

　　肉熟了之后收缩，正好空出的骨头方便人抓拿，金黄的蒜粒沾在酥软的排骨上，吃进嘴里中和了肉的腻味，地瓜粉的面衣锁住了肉汤，有种在嘴里迸发的感觉。

　　她的厨艺有这么好吗？姜宜恍惚了，吃肉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两人合力干了一大盘子，青菜才动了一半，最后都靠在椅背上摸肚子，太撑了！

　　“没想到你厨艺都这么好啦！”陈楚想起家里注重清淡的伙食，恨不得在发小家里住下，最好顿顿大鱼大肉，吃到腻为止！

　　“其实就是普通水平，”姜宜发誓她绝对没有谦虚的意思，看那盘青菜就知道她是什么水准了，很家常的做法，“可能这食材比较新鲜？”

　　“反正超好吃！”陈楚摊成一张饼，也不知道在椅子上怎么做到的，“会做多做点！”

　　她疯狂抛媚眼，姜宜觉得很有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就对了嘛，老是不开心会影响运气的！你笑起来多好看！”

　　姜宜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她其实都不知道她一直表现得不开心，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在慢慢走出这份悲痛，不过回到了这里，想的难免又多了。

　　“我没事，住一阵就好了，”面对这份将真心掩藏在玩笑里的关心，姜宜欣然接受，“不过你有空的话就多来跟我吃饭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陈楚做了个鬼脸，伸手在兜里掏了半天，拿出来一把钥匙，“你家的钥匙，以后我就不用自己开门进来了。”

　　姜宜出去之前拜托了楼上的陈奶奶一家，请她们帮忙看顾她家，陈奶奶做事周到，时不时还帮忙打扫家里，姜宜回来就连家具都干干净净，没什么灰尘，对此她是很感激的，也只有在这儿，她才能感受到邻里之间的温暖。

　　“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陈楚一脸小意思的表情，摆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探头看一眼，脸色立马紧张了起来，“坏了坏了坏了！”

　　陈楚匆匆站起来，“我先回去了！看到好吃的就忘事了！”

　　多年熟识让姜宜立马明白了过来，以楚楚的性格，肯定是她忘了说在外面吃，陈家人正等她回去吃饭，她跑去厨房端了一盘子排骨塞给陈楚，“这个带给你爸妈还有陈奶奶吃。”

　　即便有大事临头，看到那盘排骨陈楚还是没忍住抓了一根在手上，看她两手都没空着姜宜忍着笑上前帮忙。

　　等家里又变得安静下来，姜宜也没再沉浸在情绪当中，相反因为疲惫躺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难得一夜无梦，姜宜起来不是干别的事情，反而直奔冰箱，昨天大变排骨的奇异事件她还没忘，而且她总有种今天还会有东西的强烈预感，为了解答心中的疑问，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冰箱看看。

　　“嗬！”

　　姜宜最后那点睡意没了，出现在冰箱里的，赫然是两只大猪蹄，还是带肘子的那种，这次的肉放在最下层，大概也是担心放上边把隔层给压垮了吧。

　　这分量比昨晚的排骨还多，姜宜发了愁，这猪蹄的主猪伙食看着太好了，猪肘子比她平时看到的能大一圈，她和陈楚两个人卯足了劲也不定能塞得下一只。

　　肉放久了可就不新鲜了，姜宜叹气，只能分解一只塞到底下的冷冻区，等着下次想吃再拿出来。

　　留下来的猪蹄姜宜已经想好怎么吃了，不过在做之前得先去买点东西。

　　给自己下了碗简单的清汤面，姜宜出了门。

　　她们这个小区朝向好，楼栋之间的空间也宽，经常有老人在楼下下棋聊天，昨天姜宜没注意，今天刚走出单元门就看到了树底下桌旁坐着两位熟人。

　　“陈奶奶，周奶奶，上午好！”

　　两位老人都住在二栋，陈奶奶就是陈楚的奶奶住在她家楼上，周奶奶住在她家旁边那个单元，这俩小老太太很聊得来。

　　“哟，小宜什么时候回来的？”周奶奶是个文化人，老花严重，看人时总得仰着头扶着眼镜。

　　“昨天才回来，准备去买点东西呢。”姜宜对这两个奶奶相当有好感。

　　“回来好，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周奶奶很是欣慰，“不耽误你买东西，快去吧。”

　　“哎。”姜宜跟两位奶奶别过。

　　“这孩子总算是走出来了。”陈奶奶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话里话外都是感慨。

　　周奶奶摇了摇头，“难啊，她都在心里藏着呢。”

　　当初姜家两口子走得太意外，头天说出去旅游，隔天就有人上门说出了车祸，人送到医院没抢救回来，姜家的亲戚嫌远不乐意来，还在读大学的姜宜在两个舅舅的帮衬下才把两口子丧事办完。

　　自那以后，姜宜就跟逃避似的待在学校，只有逢年能回来一趟，那几天也憔悴得不行，精气神都熬干了，邻居们都看在眼里，因此姜宜工作后拜托陈奶奶看顾房子，她没二话就答应了。

　　“敢回来了也是好事，这往后啊，指定是越来越好的。”周奶奶沉静地坐着，眼里满是饱经风霜的淡然意味。

　　“谁说不是呢。”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好过她们也心疼。

　　……

　　姜宜从市场出来，注意到对面的路边有个摆摊的年轻人，她抬手遮了遮阳光，被那抹绿意吸引了过去。

　　这个年轻人卖的是多肉，用各种精致漂亮的陶瓷盆装起来，摆在那儿显得挺有生趣。姜宜蹲下来轻轻戳了戳其中一盆透亮的玉露，觉得挺可爱买了一盆。

　　带回来的多肉被放在摆照片的桌子上，中午姜宜吃的昨天买的凉拌菜，有猪耳朵鸡爪香肠，那家老摊位的调味稍咸，但还是熟悉的味道。

　　下午没什么事，习惯忙碌的姜宜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给自己找了个活干——给一家画廊改个已经做完的小程序，没什么难点，就是费眼睛。

　　专注到闻到窗外的饭菜香，姜宜的肚子饿得咕噜直叫，她抬头才发现屋子里已经黑了，一看时间，都已经晚上七点二十。

　　放在昨天她都已经在浴室洗澡准备睡觉了，手头的工作一时半会弄不完，姜宜把电脑放下，出去炖上猪蹄。

　　食材是中午吃完饭就准备好的，买的现成的卤料包，猪蹄燎过余毛用刀刮了干净剁成块，肘子保持了它的完整性，为了更入味姜宜还在外皮上划拉了几刀。

　　姜宜庆幸自己买的炖锅是桶状的，不然猪蹄压根装不下，一只猪蹄塞得满了一半，往里倒入两罐啤酒再加水，加盐生抽老抽，卤料包一扔，再切几个大葱段数片生姜就可以盖上盖子炖了。

　　等待的时间姜宜没闲着，打开今天买的面粉，熟练地放水和面，今天陈楚不知道在忙什么没过来吃饭，她打算做肘子肉夹馍吃，顺便还能给邻居们送几个去。

　　她这满室喷香，可苦了已经吃过饭的邻居们，卤香不比昨天的油炸味儿差，甚至因为时间问题，后劲儿更厉害。

　　“我怎么觉着晚饭已经消化完了呢？”这是真心实意的纳闷。

　　有人难得早睡却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好香，是duangduang的猪蹄吗？是入口即化黏糊糊的汤汁能拌两碗饭的猪蹄吗？”

　　不知道自己馋得邻居在床上流口水，姜宜麻利地烙完饼用干净的隔热手套把炖得已经脱骨的肘子拿出来放在切熟食的砧板上，她只轻轻捋了下，肘子肉就被完整剥脱下来，剩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肉夹馍最好的配比是肥瘦相间，肉皮炖得软糯，油润但不像肥肉那么腻，夹在瘦肉和饼中间很好的缓和了柴和噎的口感，再加上青椒碎，更增添部分脆爽。

　　考虑到邻居们的口味，姜宜做了纯瘦肉的，加辣椒的和不加辣椒的三种，看着时间已经九点多，睡得早的已经进入梦乡，姜宜先在手机上敲了敲陈楚。

　　这个夜猫子指定没睡。

　　果然消息发过去对面立马来了回复，说好现在去送，陈楚等她的时间在手机上吐槽起了她的黑心老板，本来今天她是要过来吃饭的，结果临时接到通知加班，刚接近九点才到家。

　　姜宜到她家门口的时候，陈楚高兴坏了，目光在肉夹馍和姜宜脸上切换，“我刚好准备吃饭呢！要不要进来坐坐？”

　　“今天不了，”姜宜表示还得去周奶奶家，“就是这个时间点，周奶奶都睡了吧？”

　　陈楚眨了眨左眼，悄声道：“今天可以去哦，我看到周思逸回来了。”

　　明明是正常对话，姜宜却看出几分促狭，她正了正脸色，自然道：“那我去一趟吧，你先吃饭，我走啦。”

　　离开陈家，姜宜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回家端上另外一盘子肉夹馍去隔壁单元。

　　站到周家门前，她力度很轻地敲了敲门，带着点如果里面的人没听见就直接回家的想法。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很快听到门附近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了。

　　对面站着的男人比姜宜高很多，额前的碎发显得凌乱，像是刚被主人拨动过，姜宜对上他的目光，他脸上出现很明显的意外神色，在他将要开口之际，姜宜率先把那盘子塞给了他。

　　“我做的肉夹馍，你和周奶奶趁热吃！”

　　说完就立马转身逃也似的跑了，连身后的人叫她也没听见。

第03章 多冒昧啊

　　和对陈楚的自然不一样，她和周思逸已经好多年没联系，总有种尴尬的情绪夹杂着，让姜宜都没法好好跟他对话。

　　刚刚都忘了把盘子拿回来了，姜宜有些懊恼，但现在回去要也不太合适，还是先放他家好了。

　　楼栋中间没有路灯，姜宜借着邻居家投下的光慢慢往家里走，脚尖踢到一颗小石子，轱辘轱辘滚到了排水沟里，安静的环境中，似乎有什么小生物躲在暗处。

　　——呜呜，

　　是委屈的哼唧声，像狗狗。

　　姜宜打开手机，担心强烈的灯光会把它吓走，所以没开手电，只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晃了下。

　　楼梯的夹角下窝着一团阴影。

　　正好是她家单元门，姜宜很确信这个楼梯间只放了两辆小电驴，大小显然不匹配。

　　她悄悄地靠近那团小小的阴影，感受到它的瑟缩，便很有距离感地停在了几步外，这下她能看清那只狗，是一只体型偏小的田园犬。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冷了呢？姜宜歪了歪脑袋，隔空点点那只狗的额头，“算你走运了，我刚好有骨头给你啃。”

　　这种流浪狗是不挑食的，但姜宜还是把猪蹄放在清水里洗了两遍，才连带着那根骨头拿了出去。

　　小狗嗅闻了几秒，很快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姜宜蹲到腿有些麻了，准备回屋睡觉。

　　她还挺喜欢这种小狗小猫的，但是让她养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想也不愿意再直面家人的离去，倒不如保持距离。

　　小狗的事只是姜宜生活中的小插曲，第二天起来她打开门望过去，那块已经没了小狗的踪影，大概它也在努力生活吧，姜宜笑笑。

　　本来想趁早出门逛逛，她走到门口时突发奇想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的菜变多了，不光是份量，种类也有所增加。

　　冰箱可能也觉得光吃肉不够均衡，长出来的食材里多了五个比拳头还大的番茄，番茄上带着几滴露珠，瞧着就能想象到酸甜开胃的滋味儿。

　　除了番茄，今天的肉给的是猪里脊。

　　“很适合做炸猪排啊。”姜宜摸摸下巴，对今天的午饭有了想法，比预想的晚了一点出门。

　　这回去的是超市，姜宜需要的买的东西比较多，有些在市场不容易找到，干脆统一去超市买。

　　必要的食材看好，姜宜推着车去了零食区，她想买点面包饼干之类的，昨晚饿着肚子做饭的时间拉得太长，她犹豫过要不要做别的，但早就想好要吃什么，吃不到又会很失落，所以就做了，代价是吃到好吃的肉夹馍之前真的很难熬！

　　拎着两大袋东西回家路上，姜宜开始思考买辆代步的必要性，想了想又觉得暂时不需要，她也不是经常要搬很多东西，出门走走路其实挺放松的，想法便暂时搁置。

　　回到家就开始收拾食材了，她要做的两样东西都需要一点时间，先把猪里脊切成一厘米厚的片状，用刀背把猪肉敲松散一点，猪肉片也在原有的大小上扩张了不少。

　　猪排需要提前腌制，为了这个姜宜今天记得买打蒜泥的小工具，里头放上切成小块的洋葱蒜末，调料放黑胡椒酱，生姜粉，盐和生抽，为了让肉更嫩，姜宜加生粉后又往里倒了点儿牛奶，搅和均匀后就可以放置在一旁了。

　　和炸猪排一起搭配的是咖喱饭，姜宜看到冰箱里的食材时就想到了这个，土豆胡萝卜削皮切成小块，洋葱和番茄切成条状，切洋葱时姜宜上半身竭尽全力往后仰，也没躲过这波攻击，哭着切菜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做咖喱不需要放太多油，一点点的油炒香一点点的蒜末，再把刚才切好的洋葱番茄先倒进锅里炒软乎，微微出水的状态倒入土豆胡萝卜，这次买的咖喱姜宜精挑细选了很久，才在超市那一排咖喱里找到了她爱吃的这款比较辣点的，大概放个五块，最后加椰浆煮开后开小火慢炖。

　　咖喱放在那儿任由它自己懒懒翻腾，姜宜看了眼时间，着手准备炸猪排三件套，面粉鸡蛋液面包糠，按照陈列的这个顺序分别裹上一层，就可以下锅炸了。

　　油还是前天炸排骨剩下来的那一大碗，姜宜本来想留着做菜慢慢消耗，结果这几天用油的次数少之又少，这碗油的分量一点没变。

　　双手捏着猪排轻轻放进油里，立刻冒出了密集的泡泡，跃起的油高度很安全，方便姜宜放下第二块。紧接着猪排慢慢定型，颜色也变得更有食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