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怎么样？”

　　靳扬给她一个信心满满的笑：“放心吧导演，这次绝对没问题。”

　　徐静芬笑着拍了下他, 重新走回监视器旁，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准备，三, 二, 一，开始！”

　　场记板落下，客栈恢复最开始一派热闹的景象。

　　自从得知辛苦数月才收集齐的异宝是开启归墟坟的钥匙, 修真界各仙门派出的寻宝队都丧失了斗志, 只等着湮尘魔尊重现人世把他们都灭了。

　　客栈老板也是一位散修, 也听过湮尘魔尊的传说, 得知了对方坟墓的封印即将解除, 便主动提出让大家最后享受一顿, 于是便有了这顿送行宴。

　　客栈里聚齐了各个仙门的人，平时或许会有不少矛盾摩擦，但此刻都趁着最后的机会推杯换盏、解开心结，也算其乐融融。

　　只有一桌气压格外低。

　　靳扬看着周围热闹的氛围，又看了眼面前眼尾泛红的萧赋寒，以及始终恬静的云绵, 突然觉得心里很不甘。

　　他放下筷子, 替面前师姐委屈道：“师姐, 事到如今, 你为何不肯告诉这些人真相？”

　　这群人还在这里庆祝最后的狂欢，连自己会被谁救都不知道，难道师姐就白白牺牲了？

　　云绵轻柔一笑：“白砚，你难道忘了门规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又不是受了旁人所托，哪有什么恩不恩德的。”

　　徐白砚气不过，兀自鼓着脸盯着桌上的盘子。

　　萧赋寒沉默半晌，默默给所有人斟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面前的小杯：“一起再喝一杯吧，就当是给……道别。”

　　他们曾经每次战胜都会围着火堆喝酒庆祝，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最后一次。

　　他话音落下，一直强装镇定的云绵终于红了眼眶，她飞快擦拭了一下眼角，也举起了手中酒杯。

　　靳扬眼眶已经红得不像话，倔强地噙着眼里的泪举杯，只有姜幼柠无动于衷，依旧默默夹菜吃饭，靳扬便用胳膊碰了她一下以示催促。

　　姜幼柠摇头拒绝，靳扬便急了，一把伸手抓住她：“最后一次了，你非要这般任性吗？”

　　可姜幼柠却一脸漠然道：“我从不喝酒。”

　　靳扬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萧赋寒也深深看了她一眼。

　　云绵主动劝道：“没事，虞姑娘确实不喝酒，我们几个喝就是了。”

　　可向来好说话的靳扬却拂开了云绵的手，将左手的铜铸酒杯重重撞在了桌上，紧盯着姜幼柠：“虞十一，你就这般无动于衷吗？”

　　他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量，客栈里腾地就静了下来，其他人都看着他们这桌。

　　姜幼柠右手指尖被溅上了酒水，眉心轻拧了起来，完全无视了面前还在暴怒的靳扬，开始自顾自地擦手。

　　靳扬一看她这副无关紧要的神情瞬间怒发冲冠，直接站起身，红着眼眶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师姐她都……亏我还以为你已经改了，呵，果然，薄情寡义之人……”

　　这一回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控制不住情绪流下眼泪，而是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坐着的姜幼柠，眉心处痛楚中夹带着失落和愤怒，胸口不住地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克制不住要和姜幼柠开打。

　　徐静芬满意点头，小声交代对讲机：“拉近，切靳扬的特写，然后转姜幼柠。”

　　摇臂缓缓动作，姜幼柠也终于抬眸对视怒气冲冲的靳扬，平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这么生气，是能改变结局吗？”

　　她语气虽然平淡，但话里的攻击意味却并不少，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后桌上另外两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而靳扬也受到打击一般踉跄了一下。

　　他眼神受伤，看着面前始终不会受到任何波动的人，终于忍不住凑近抓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早就盼着云绵姐消失，你对她的嫉妒从来没有减少过，是不是？”

　　“白砚！你过分了！”云绵立刻出声制止了徐白砚的癫狂举动，伸手把他拽到座位上，然后对围观的人轻声道歉，再对虞十一道歉。

　　“虞姑娘，白砚他应该是喝多了，扣抠君羊一巫儿二七乌二八已专更各大平台肉文清水文你别跟他计较。”云绵捣了捣靳扬的胳膊，“赶紧跟虞姑娘道歉。”

　　靳扬在刚刚一时怒气上涌又被强行中断后就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此刻自责地低着头，然而他抬头准备道歉时却发现，虞十一依旧是一副平淡无波的表情，被他这般为难责问也只是在默默揉自己的手腕，对他刚刚的话一点反应也无，他突然就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

　　“虞十一，你没有心。”靳扬盯着姜幼柠，一字一句道。

　　云绵又倏地瞪大眼睛，眼神示意他赶紧道歉，这又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姜幼柠却道：“说够了吗？”

　　她难得沾染上些情绪，看得靳扬一顿，然而下一句却是：“说够了就吃饭吧，过会凉了。”然后又拾起筷子开始夹菜，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桌上另外三人同时盯着她，眸中情绪复杂。

　　“好，cut！”徐静芬喊停，满意地夸赞了一下几人的情绪，然后道，“靳扬这遍情绪特别对，其他人也表现地很好，靳扬你保持住这遍的状态，我们再保两条。”

　　之前一直卡壳的最大问题就是靳扬情绪把控，现在顺利解决，之后保的两条也只花了二十分钟。

　　“这是小姜的倒数第二场戏了。”中场休息时主演团纷纷围到监视器旁看回放，徐静芬站着一旁突然冒了一句。

　　姜幼柠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何雪枝很不舍地抱住姜幼柠：“是啊，小姜下一场戏拍完就杀青了，好快啊，我好舍不得。”

　　靳扬掰着手指算：“我也还有三场就杀青了，咱们三个都一样，小柠姐只是比我们少场个人戏和少个结局。”

　　顾一淮心里默默算完，纠正靳扬：“我还有四场，雪姐有五场，不一样。”靳扬无语地盯他一眼。

　　姜幼柠被何雪枝搂着腰晃来晃去，听了靳扬的话突然有点恍惚：“是啊，少个结局。”

　　何雪枝动作停顿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她突然扑哧一笑，一本正经地朝姜幼柠敬了个礼：“谢谢虞姑娘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姜幼柠失笑，也学她的样子回了个礼：“那我也谢谢云姑娘的救命之恩，十余年间不敢遗忘，此次特来报恩。”

　　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等待片场布置完，接着拍剩下几场零碎的喝酒道别戏。

　　姜幼柠提前下班，按照通告单来看今天拍不到她的部分，徐静芬也让她回去放松放松，好好准备明天的杀青戏。

　　她原本准备接着回房间研读剧本，但是胡桃劝说她去放松按.摩一下，姜幼柠想了下最近确实没怎么放松，便和她一起去酒店顶楼的按.摩中心。

　　酒店被剧组包场了，没有别的客人，白天又都全出去上工，按.摩中心的工作人员很清闲，此刻难得等来客人，一个比一个热情。

　　姜幼柠和胡桃一起泡了中药浴，十分放松地躺在床上等待按.摩，两名按.摩师傅还很贴心地给她们打开了《定尘诀》，让她们边休闲边看。

　　“我们昨天所有员工都在看呢，真的特别好看。”给姜幼柠按.摩的技师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小姑娘，笑盈盈的特别面善，人瘦瘦小小的，手上劲倒是不小，按得人很舒服。

　　胡桃跟她闲聊：“真的假的，你不会是为了哄我们才这么说的吧？”

　　旁边另一位年纪稍长一点的女技师赶紧接话：“那怎么会呢，确实很好看，我其实不太喜欢看仙侠剧的，看了十分钟都看进去了，就是只播了两集不太够看，能不能给电视台说一下每天多放一集啊？”

　　姜幼柠啃了一口苹果，笑着回答：“我也想多放一集，但是电视台不听我们的啊。”

　　年长女技师好奇道：“姜老师，你演的虞十一真的暗恋男主吗？我看网上角色介绍有这么说的，但我昨天看了没感觉到啊。”

　　年轻女技师点头，一脸正经道：“我也觉得，虞十一和男主一点cp感都没有，倒是和女主挺有cp感的。”

　　旁边年长女技师顿时惊讶：“和女主？那不就是两个女生，那怎么能cp呢？”

　　年轻女技师顿时一脸‘你这就不懂了’的表情开始介绍：“哎呀刘姐，谁说两个女生就不行了，而且只是说她们俩的相处有点萌，又不是真就凑一对，女主肯定和男主一对啊。”

　　年长女技师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默默摇头：“我是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过确实她们俩互动有意思点。”

　　胡桃听得乐不可支，顺手把手里平板递给了旁边吃瓜的姜幼柠：“柠姐，你和雪姐都有cp超话了，确实有一小批人在嗑你们俩。”

　　姜幼柠惊讶：“这么早？昨天才刚刚播了见面吧，都还没到双人戏的部分。”

　　“买股嘛，而且你和顾老师确实有点太铁壁了，完全没有嗑的机会，不过嗑官配的肯定是最多的。”胡桃给姜幼柠简单解释播出两集后的剧超风向，突然冷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之前给你买黑通稿的是谁，不过现在播了正片，肯定所有人都知道是在诬陷了。”

　　开播前一周开始每天都有陆陆续续的黑通稿说姜幼柠给自己加戏，而且是加自己和男主男二的感情线，说她和男主的感情戏比男女主之间的还多。

　　但是她们没有着急辟谣，一是太忙了没时间，二是即将开播，只要正片播出大家看了就肯定能发现这些谣言有多么可笑。

　　比如现在，首播才播了两集，但所有看了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扮演的虞十一和男主之间的铜墙铁壁，别说粉红泡泡感情线了，两个人看起来比普通路人还不熟，谣言当然不攻自破。

　　年轻女技师显然要懂这些一点，平时也爱上网冲浪，便一边认真按.摩一边无心接话：“是不是那些说姜老师和顾老师有感情线还加了很多戏的黑通稿啊，我当时看了就觉得很奇怪，一下子好多营销号都在发，就和之前许烟那次的情况很像。”

　　胡桃突然表情顿住，她之前还没往这方面想，经过女技师的提醒才发现，可不就是和许烟那次的手段类似吗？

　　那次就是从一堆营销号开始的，把一个采访片段无限放大，再配合上过往一些有争议的动图和一些无中生有但对女性影响巨大的谣言，直接把姜幼柠按死。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因为剧组管得严，剧组重启后连通告单都没流出过一张，对面就是想黑也只能发些捕风捉影的，根本没有实锤证据，所以效果一般。

　　胡桃在和冯美仪一起溯源这次的幕后黑手时并不顺利，对面这次请的营销号全都是不同公司的，根本看不出幕后控股，但是结合和姜幼柠有过或者最近会有利益冲突的对象，应该也就集中在《剑雨江山》主创、许烟、谢知澜、姜璇几个人身上了。

　　现在受到启发，胡桃突然感觉自己思路变清晰了很多，虽然从一家营销公司换成了很多家营销公司，但总的来说手段没有大变动，那不出意外这次的始作俑者和上次给许烟撑腰推波助澜的人是同一位。

　　胡桃和姜幼柠互换了一下眼神，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目光后摸出手机，开始给冯美仪发信息。

　　年轻女技师见自己接了一句话后空气突然变安静了，一时有点不安，以为是哪里没说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面上并无不妥才放下心。

　　旁边年长一点的女技师也察觉到气氛的变动，虽然姜幼柠两位看着并没有不满，但还是赶紧重新开启话题开始捧哏：“姜老师，听说咱们剧收视率很不错呢，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刷了几个对面的片段，那质量跟咱们的完全没法比嘛，咱们之后收视率肯定能反超。”

　　被包场了几个月，两边一直相处得很融洽，明珠大酒店全体工作人员也对《定尘诀》的成绩与有荣焉，所有人都很配合地不看《剑雨江山》，昨晚首播时酒店经理甚至命令酒店所有电视都放《定尘诀》，力求为收视率出一份力。

　　年轻女技师瞬间领悟到这位年长同事的意思，低着头给了对方一个感谢的眼神，也附和道：“就是，我看网上说，对面的特写慢镜头太多了，节奏没有我们这边好，而且我看热搜说我们首播收视就破1，虽然不太懂这是啥意思，但是肯定不比对面差。”

　　姜幼柠被两人的努力配合逗笑，有一搭没一搭接话：“咱们成绩确实不错，但是对面首播破了2呢，还得慢慢爬，不着急。”

　　“对面都播好几年了，咱们这才刚开始，肯定能赶上的，我有信心。”年轻女技师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好像她是幼儿园家长一般，无脑相信自家的小孩就是最棒。

　　姜幼柠也不反驳她，毕竟对方也没说错，如果后面的走势也和今天一样，那他们反超《剑雨江山》指日可待。

　　一场按.摩按完，疲惫消减了大半，两个技师按.摩技巧不错还很会聊天，姜幼柠十分满意，心里惋惜她之前居然没有早点来这里享受。

　　她看了一眼两位技师身上的工牌：“小梁、刘姐，我记住你们了，过会儿下去前台会给你们好评的。”

　　两位女技师十分高兴，连连弯腰送姜幼柠两人进电梯，艺人属于VIP客户，得到VIP客户的指定好评是可以增加绩效的，这代表着她们多了一笔奖金。

　　“真热情啊。”胡桃靠着电梯墙壁，感叹了一声。

　　姜幼柠笑笑：“为了生活嘛，大家都不容易。”

　　两人一起坐着电梯到一楼大厅，走到前台处确定前台小姐姐记下那两位技师的名字，才重新回电梯。

　　刚回到房间就接到冯美仪的电话，姜幼柠接起：“喂，冯姐，怎么了？”

　　“小柠，鉴定结果出来了。”

　　姜幼柠一个坐直，听冯美仪继续道：“我现在把电子报告发给你，你看看吧。”

　　一共两份，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候，姜幼柠突然有点迟疑，她犹豫了几秒，先点开上面那份。

　　前几页是复杂的数据，姜幼柠直接滑到最后，上面写道：

　　【未通过亲权鉴定，不支持姜彦海与姜明宇存在亲子关系。】

　　姜幼柠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指尖微颤，点开第二份报告。

　　【通过亲权鉴定，亲权概率大于99.99%，支持姜彦海与姜璇存在亲子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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