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妈妈的声音中，叶祝余万般不舍地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荣荣先看着妹妹，我们去找医生……”叶妈妈低声和丈夫、大女儿说着安排。大概是以为叶祝余睡着了，声音放得很轻。

　　叶祝余听着离开的脚步声，心情好了起来。

　　爸妈原本仿佛垂暮提不起精神的步伐，一下子又有力起来，一个声音风风火火，一个声音稳重坚定，都是对未来满满的期待。

　　不远处的生菜纤细的根须发出微弱的咕嘟嘟声，努力吸着水里的营养，春日的阳光照在水培生菜叶上，仔细看，叶片似乎舒展得更开、颜色更浓绿了。浸润过灵力焕发强健生机的生菜，和一下子从死气沉沉变得热闹的康复科病房一起，生机勃□□来。

　　叶祝余听了一会，躺在病床上，她能听到周围声音飘进耳朵里，能闻到淡淡的草木味道，就是一动没法动，仿佛灵魂坐牢。

　　就当是另类打坐了吧。叶祝余无奈地想，还能帮助专注修行呢。

　　叶祝余静下沉下心来慢慢调息，感觉到增长速度变慢后，已经半天过去。

　　听到医生的检查马上要结束，叶祝余感受了一下身体，不太熟练地控制着眼睛慢慢睁开。身体在灵力不断修补下，别的地方还得靠灵力线控制，眼皮终于能率先恢复工作，不至于连睁眼都难了。

　　简单回答了医生几个问题，叶祝余眨巴着眼睛看向妈妈。

　　不用再开口，叶妈妈就明白她想问什么，“少不了你吃的。”

　　叶妈妈打开饭盒，刚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就飘了出来。不像肉那么馋人，清新的味道像一把小钩子，就像人路过森林氧吧一样，本能般的吸引力引得人忍不住想多闻几下。

　　病房隔壁两张床的家属闻见味儿，都抽了抽鼻子，“做的什么菜啊？怪香的。”

　　“没啥特别的，就是煮生菜。我也觉得香。”叶妈妈舀出温着的碎菜叶汤，笑眯眯的，“可能是人心情好，做出来的饭就香。”

　　叶祝余悄悄笑了。除了特意改良变异的品种，灵植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好吃！

　　虽然生菜还算不上灵植，她力量不足浸润的灵力也不够多，但味道肯定是有变化的。

　　叶妈妈把菜汤准备好慢慢从鼻饲管里送进去，暖流从胃里慢慢流向四肢百骸，身体像久旱逢甘霖的干裂农田一样舒缓开。

　　叶祝余吃了一碗，看叶妈妈还要再喂，赶紧摇头叫停，“饱了，你们也吃。”

　　“真不吃了？”叶妈妈不是会推来推去的性子，确定叶祝余吃够了，舀了一勺汤喝起来。

　　刚一入口，叶妈妈就愣了一下。

　　女儿想吃，她就一口没动做好都带来了，现在才知道是什么味儿。叶妈妈自己就是厨子，明白软烂流食做不了太好吃，但这份菜汤……还真不一样！

　　做饭的时候叶妈妈就闻着香，还以为只是心情好。

　　没想到，生菜碎泛着丝丝甜，清爽可口，让人精神一振。将就着草草吃饭填饱肚子早就吃腻了的舌头，仿佛被春风拂过，慢慢苏醒了。

　　难道真是像她说的那样，心情好，厨艺超水平发挥了？

　　叶妈妈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喝完了小半碗。

　　刚回神，她就赶紧把一直冒着香味的饭盒先盖起来。

　　一颗生菜摘了叶子煮汤，煮出来也没多少，既然女儿惦记着他们，不能她一个人喝完了，剩下的留给丈夫和大女儿一起喝。

　　看着妈妈从惊讶到疑惑的神色，叶祝余知道她已经感觉到不同，无声笑了笑。

　　医院病房人多眼杂，不适合说秘密。她昏迷这三年是去修仙了这种事，听起来就像在犯傻说胡话，况且今天她醒来已经惊到了家人，不宜连续惊吓。还是等家人吃着见了效果，回家再慢慢说不迟。

　　灵植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做成成品，医食不分家，叶祝余在神农山除了种菜做饭，还学了点炼丹。

　　论起利用灵植的效率，食修/丹修制作成成品肯定是最好的。

　　但现在叶祝余动弹不得施展不出手法，材料也不够，没法搭配着发挥食材的最大效果，最优选项先排除。

　　吃完整的，也比这样煮了吃效果好，要是让师门长辈们看见她这样吃饭，非得心疼她不珍惜食材不可。只是叶祝余清楚，她不吃，大概家人也是不肯吃的，吃了总比没吃强。

　　等她恢复了，一定先把菜汤换成吃完整的果实！嗯，这样师父肯定不会再叨叨……吧。

　　叶祝余有些心虚地想。

　　叶祝余苏醒了一周，就吃了一周生菜汤。

　　从一开始只能可怜巴巴炖几片刚长出来的叶子，到一大颗一起炖菜汤，三四盆生菜盆栽轮换着被薅叶子，在灵力加持下，不仅没有秃掉，反而还有些越长越好的趋势，眼看着要长成顶着大叶片“树冠”的小树了。

　　今天轮到叶爸爸来医院送饭，他收拾了教案往出走，相熟的同事和他打了个照面，走过去，又惊奇地退了几步盯着他直看。

　　“老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可算见到真的了。你闺女好了，你眼看着气色也好起来了啊！”

　　“有吗？”叶爸爸摸了摸脸，没放在心上。

　　叶爸爸带着一盆生菜进了病房，说起同事的话，叶妈妈仔细打量两眼，咦了一声，“好像是有点变好了。”

　　奇怪的变化不止这一桩，叶妈妈看着生菜叶有些诧异，“这盆是不是前天才摘过？天热了，菜长得越来越快了啊，往常生菜得一周左右才长出来，这都快一周长两茬了。”

　　叶爸爸扶着准备吃饭的叶祝余坐起来，给她掖了掖被子，笑道，“咱们小鱼也恢复得越来越快，好兆头。”

　　叶祝余看看他们逐渐有了血色不那么憔悴的脸，一声不吭抓紧时间继续调息，深藏功与名。就这速度，还是她为了保障生菜积累的灵气量处于峰值，特意控制过的。不然，一天从生菜种子长成熟也不是不可能。单纯催生普通植物，可比浸润灵气简单多了。

　　正说着，医生拿着早上的检查报告走进病房，表情格外古怪。

　　病房里家属们一看医生神色，都紧张起来，有一个算一个全围了过去，不敢不问情况，又生怕是自家病人出了问题。

　　“别紧张，没事。”医生安抚住家属，把叶爸叶妈暂时叫出去，纠正了一下用词，“不对，是好事。”

　　叶祝余对自己恢复情况心里有数，不用跟着去听也知道，肯定是好消息。

　　倒是叶爸叶妈一直紧张地跟到办公室，急得异口同声：“李医生，我闺女检查结果怎么样？”

　　“患者恢复得很好！”李医生看着罕见的植物人苏醒又恢复极快的病例，十分感慨。

　　这个病人在医院待了很久了，李医生多少也知道他们家为治病变得困难的家境，能帮一点都会注意帮一点。谁能想到，前些天还在发愁会不会只能回家保守治疗的植物人患者，醒了眼看就要好了呢！要不是要相信科学，她差点都怀疑患者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李医生道，“中午我看见报告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正常来说沉睡这么久，怎么也得恢复一到两个月才能出院，但患者现在指标就已经到了可以出院的正常水平了。简直是接连创造了奇迹！”

　　“真的？！”叶爸叶妈惊住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也是你们家属照顾得好，康复按摩和营养都跟上了，肌肉状态也不错，大概再过几个月，就能重新下地走路了。”

　　李医生给了他们肯定的答案，“我建议再住一周观察一下，不过要回家的话，今天就可以拆管子缝合，明后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了。回家心情好，可能恢复得更快。当然，还要记得来复查的。”

　　李医生笑道，“在医院住了这么久，祝贺你们，能回家了。”

　　这句话，在曾为女儿治病苦苦奔波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叶父叶母耳中，仿佛天籁。

第3章 法外狂徒

　　医生还有事，通知了好消息就让他们离开了。叶爸叶妈目瞪口呆地走出办公室，对视了一眼，都是一样的震惊。

　　“……我不是在做梦吧？”叶妈妈掐了一把丈夫手臂。

　　叶爸爸疼得嘶了一声，恍惚点点头，“看来不是梦。是真的，小鱼确实好起来了，都可以出院了？！”

　　路过办公室的其他病人家属看见夫妻俩恍惚的样子，刚想上来安慰，就听到这一句，吃惊地张大嘴巴，“你们闺女这就能出院了？！吃了啥营养品啊，怎么恢复得这么快？？？给我们介绍介绍？”

　　康复科里，像叶祝余一样的重症患者反而是少数，坚持在医院治疗的植物人更是只有她一例。这里断了腿的、刚做完手术的，后期转过来做康复训练的病人什么都有。

　　不论什么病症，大家共同的需求就是：早点恢复！

　　眼看着叶祝余像坐了火箭一样恢复，医生都肯定了恢复效果，说不心动是假的。有人听见，迅速走过来追问，“是什么牌子的？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叶爸叶妈也正纳闷呢，完全摸不着头脑。

　　叶爸爸想了想，还是摇头，“没什么啊……”

　　这话谁也不信，看过来满脸写着“你不愿意说也别这样搪塞我们”。

　　同病房的家属有跟出来的，倒是说了句公道话，“确实没吃啥特别的，他们闺女躺着也没法吃，也就煮了些流食菜汤。诶哟，我听说现在培育的绿色高端蔬菜，确实营养好！你们在哪买的，要不分我们点？”

　　叶妈妈没立刻承认应下，以开饭馆迎来送往的圆滑应付了过去，一个个都说好了，一旦有消息一定先告诉他们。

　　和丈夫赶回病房，叶妈妈越想越不对，看了眼乖乖躺着的女儿，“小鱼要不再住一周吧？”

　　那怎么行！

　　“妈，我想回家了。”叶祝余冲妈妈直摇头，晃动幅度很小。

　　现在叶祝余的身体就像一架勉强运转起来的机器，能动，但费劲，而且得注意保护。稍微晃动幅度一大，脑瓜就嗡嗡的。

　　从连眼皮都动弹不了到现在全身都勉强能动一动，也才一周，已经开始恢复的身体，恢复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只不过灵气同时也在改造她的身体，让她如今的凡人身躯适应筑基期的神魂，才没有出现一周就下地走路的超人速度。

　　当然，叶祝余也注意着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就是了。

　　再藏着秘密在医院待下去，叶祝余既得压住恢复的速度不要快得离谱，还没法光明正大的在家人面前种菜，实在有点难熬。

　　有这一周的时间，能干多少事啊！

　　叶爸爸赶紧去打电话了，“我前两天就跟你姑姑说了一声，帮着收拾一下老家房子。能出院了，咱们就退了房回去住。老家村里花花草草更多，空气好，更养人。”

　　叶祝余一听就听出了问题。

　　退房？家里现在是租房住？她记得穿越前，家里在市里是有个铺子有房有车的，现在却……

　　叶祝余默默叹气。还是缺钱啊。

　　叶妈妈狐疑地看着女儿。

　　自己养的女儿她自己知道，肯定有什么和出院有关的秘密瞒着没说。可是人一直都在眼皮子底下，叶妈妈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同病房的家属刚才被应付住了，看叶家一家人都在，追过来笑问，“你们要出院啦？那感情好，对了，要是想到吃了什么好营养品、好的菜之类的，一定先告诉我们啊！钱不是事！”

　　同病房的家属这些天对她恢复速度的惊讶和热切，叶祝余看在眼里，心里已有成算。

　　浸润灵气的植物虽然有效果，但主要还是对她这个修行者效果明显，其他人吃了也就能好一两成的样子。

　　指望靠这种效果不明显的东西赚钱，是赚不到多少的。好在她本来就没指望靠这样的菜赚大钱，但既然有需求，也算是一条收入来源，可以先卖起来。

　　谁还会嫌钱多呢？

　　“好啊婶子。”叶祝余轻声应下，隔壁家属喜笑颜开地走了。

　　“你这孩子……”叶妈妈瞪了眼她，终究没怪叶祝余直接答应给人推荐东西。只是她心中的疑惑更大：怎么感觉，女儿知道为什么恢复这么快？

　　最终，叶妈妈拍板决定，“那就回家吧。回家妈再跟你好好聊聊。”

　　要出院了，叶祝余身上的管子终于拆掉，只觉得浑身轻松。再不拆，她都担心太强的恢复力把这些胶管同化进身体，那就没法解释了。

　　两天时间飞快走过，病房里，叶祝余抱着今天轮班的小生菜盆栽坐上了轮椅，等待去办手续的家人回来带她一起走。

　　楼下人多，不如在住院部清静，姐姐推着叶祝余在走廊转了两圈。叶祝余在灵力滋养下越发敏锐的听力，忽然捕捉到一个特殊的词。

　　“……老板我到了，对对，15层17-3号病床，我一定告诉她，她别妄想比得上燕宁小姐。给您开了这么多年车，我办事您放心。”

　　远远的，从电梯间里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西装男，看起来不像精英，倒像是哪里来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