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们在湖面上的冰中打个两个和这个竹竿差不多长的洞，鱼会凑到冰窟窿附近聚集。”

　　竹伊边说边指划道，“再把竹竿这头顺进洞中，带着渔网往另一个冰洞的方向过去。留几个人在另一个冰窟窿那里接应，看到竹竿的身影后抓住上面的绳子把木杆拖出来，渔网中的鱼就会跟着被拖出来。”

　　白竹听罢觉得有几分道理，化成兽形示意竹伊坐到他背上，带着几个族人向山下奔去。

　　到湖边后，竹伊打量了一下四周。四下雪茫茫的一片，虽然已经不再下雪，天空依然有几分暗沉，不时有风卷拂起地上的雪花打了个卷后离去。

　　湖面上的冰层有些厚实，族人们一部分用爪子在冰面上划出印记并反复加深抓痕，一部分族人则化作人形举起石头向冰面砸去。

　　下网的冰洞较小，用来收网的冰洞则凿开得大了些，以防渔网被卡住。

　　弄出两个冰洞后，竹伊不急着下网，静静等了一会，直到凑近洞口能隐隐看到鱼的身影后才将网慢慢放下。

　　白竹将竹竿缓缓向另一个冰洞的方向推去，另一个冰洞旁的族人定定地观察着洞中，直到出现竹竿的影子，伸手迅速够到竹竿，几人合力将渔网拉了上来。

　　湖中的鱼都是野生的，平时熊猫们也不会过来捕鱼，没有遇到过渔网，傻傻地一头撞了进去。

　　渔网收起时，熊猫们便已经觉得有些沉重。

　　待到完全拉出冰洞后，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们大吃一惊。

　　褐色的渔网中密密麻麻盛满了鱼，跳动的鱼鳞和周边的雪交相映衬着，银白的光芒细碎地闪烁着。

　　满满一网的鱼平摊在冰湖湖面上，一个个张开嘴巴，鱼鳃一张一合，尾巴不住地摆动着，似在做无谓的挣扎。

　　这些平日缺少天敌的鱼各个膘肥体壮，随便拎出一条都是又肥又大，足足有十几斤重。

　　大熊猫们看着这一湖面的鱼陷入了呆滞，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竹伊也陷入了惊喜的情绪中，她没想到这边的鱼这般不设防，竟能一次成功捞出这么多鱼来。

　　白竹最先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强挺着族长的架势说道：

　　“瞧瞧你们都笑成什么傻样了，赶紧把渔网上的鱼清理出来，咱们趁着冰洞还在多下几网。”

　　说罢又推了推身旁的大河，“大河你去把伊崽她家洞里的族人叫过来，顺带把他们编好的竹篓也带过来。”

　　大河还有些不情愿，直到白竹允诺下一网收网时由他来拉才恋恋不舍地地向山上跑去。

　　霞和锋他们赶到时正巧碰到第二网出来，满满一网鱼带来的冲击感顿时使他们愣在原地。

　　一个族人不敢置信地发问：“这些鱼……都是我们捕的？”

　　白竹瞪起了熊眼，“当然是我们捕到的，这么多鱼多亏了伊崽儿出的主意。”

　　族人的目光随着族长的话语纷纷转到了竹伊身上，竹伊还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推脱两句。

　　锋已经眼睛发亮地扑了过来，一把架起尚是兽形的她，举得高高的。

　　“哈哈哈，不愧是我闺女，就是这么能干！”

　　竹伊连忙用爪拍打锋的手臂，“阿爹，快放我下来。”

　　说话间其余族人也围了上来，围着竹伊七嘴八舌地夸奖到。

　　直到要下第三网的时候，族人的注意才被转移到捕鱼上，争先恐后地想要去收网的位置。

　　竹伊长吁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摸得乱七八糟的头毛，迈着小短腿往收网的方向走去。

　　大河此时已经占据了最近的位置，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族长答应我了，我跑腿喊你们下山，第三网让我来收。”

　　其余族人羡慕地看向他，围在他身边等待第三网出水。

　　连续网了六七网后，族里的竹篓已经不够装了。竹伊叫停了白竹往下放网的动作，几人还有些依依不舍。

　　“这些鱼已经差不多了，再网竹篓就装不下了。过些阵子我们还可以继续来捕鱼。”

　　一干族人背上满满一竹篓的鱼浩浩荡荡地向居住地走去。竹伊坐在锋的肩上，看着一筐筐的鱼，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这次捕到的鱼，满满当当足足装了三十几篓，已经足够部落接下来一周多的食物了。族人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白竹脸上的表情最为明显。早上他还在为部落接下来的食物而发愁，没想到只是支持了一下小幼崽的奇妙想法，竟然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食物问题。

　　白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族人背上的竹篓，笑容不住地扩大。

　　回到山洞后，各家各户开始齐心协力杀鱼，将鱼内脏处理干净后放到一旁。

　　竹伊想了想，回到自己的山洞中将黄酸果和花椒辣椒取了一部分出来，找到族长商量起不如趁机开个宴会的事情，也能趁着这个时机安抚一下族人担心冬日过长的情绪。

　　大家都在兴头上，白竹岂有不同意的道理。他挥了挥手，让竹伊自己选几个族人打下手，一起负责宴会的事。

　　白竹将宴会点定在族中聚会的山洞中，又搬来几口大一点的石锅架在火上，放入雪等待煮沸。

　　她准备择日不如撞日，让族人体会一下火锅的魅力。

　　族中一共５３人，包含幼崽１１只。

　　竹伊先定下来四种锅底，用辣椒花椒制成的麻辣锅底，黄酸果汁煮成的酸汤鱼锅底，竹笋炖鱼的清汤锅底以及之前晒干的一部分菌子熬制的菌汤锅底。

　　各家听说要举办宴会，纷纷送来了些食物。菌子便是竹伊从这些食物中搜集出来的，令她开心的是，有一户人家送来的东西中恰巧有晒干的竹荪。

　　竹荪涮火锅可谓是竹伊前世最爱的食物之一的，尤其是里面包上虾滑。

　　一口下去，两种不同的弹脆感同时在口腔爆开，鲜甜爽滑，菌菇独有的香气和虾的鲜香交织在一起。单单是想起那份滋味便已让竹伊眼睛眯成一条缝来。

　　竹伊又拿了几条鱼过来，准备教族人将它制成鱼丸。

　　鱼肉细细地剁碎后，加入葱姜果汁和盐，放在石盆中不断搅打，直至鱼肉泥出现黏性。

　　将鱼肉泥团成丸子，一部分下入锅中，另一部分则放在石板上留待之后下锅。

　　竹伊在每个锅旁放下一盆竹笋，一盆处理好的鱼肉片，拍了拍手，招呼族人可以开始宴会了。

第6章 火锅

　　四种汤底在石锅中咕嘟咕嘟着，肆意散发着热气与香气。

　　族人进来后看到一旁放着的竹笋和生鱼片有些呆愣，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竹伊招呼着族人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份汤底，坐到相应的石锅旁边即可。

　　她在山洞中张望了一下，找了一块高一些的地方，站上去大声说道：

　　“一共有四种汤底，大家可以闻一下味道喜不喜欢，再坐到自己喜欢的那个锅旁就可以了。”

　　她举起手中刚刚削好的竹筷，“我手中的这个叫做筷子，大家用筷子夹住生鱼片放到锅里涮一涮，颜色变白就可以吃了。用不顺手的话可以把筷子当成竹签，插进肉片。”

　　帮忙片鱼的族人紧跟着坐到石锅旁，示范给其他族人看。

　　族长特意派人去通知了大巫。

　　巫在部落中负责祈福治疗、祭祀与占卜。巫的名字叫湖，平日大家一般直接尊称他为“大巫”。

　　之前族中缺少储粮时，族长却也没有强制要求族人节省食物便是因为大巫占卜到了几天内会有转机出现。

　　如今这个转机应在了竹伊身上。

　　不过占卜也不是能随时随地进行的，一年中大巫也只会占卜一次，次数过了结果就没有那么准确了。

　　大巫如今九十余岁，是族中年龄最高的兽人，人形的发丝已全部白了。

　　他拄着一根竹竿制成的拐杖慢慢走来，看着周围欢腾的族人眼中溢满了笑意。

　　竹伊连忙迎上前去，向大巫一一介绍面前的锅底。看巫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着，她跑去搬了一个小一些的石锅过来，悄声问白竹要不要单独给大巫分出一个锅来。族人动作比较快，大巫可能会吃得不尽兴。

　　巫耳聪目明地听到竹伊和白竹的悄悄话，笑着jsg挥了挥手拒绝了，把拐杖靠在山洞的壁上，大步流星地走向麻辣锅底的方向。

　　紧跟在巫后面的见巫耳朵微微发红，羞窘地向竹伊解释。

　　“老师觉得拄根拐杖比较符合他的年龄。之前秋货节的时候，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狐族巫就拄着拐杖，老师看到了也去削了一把。”

　　“而且这样做之后，老师发现给族人治疗的时候，族人都不敢使劲挣扎生怕弄伤到他，就一直拄着拐杖了。”

　　竹伊扑哧笑了出来，眼前的小少年越发手足无措，淡淡的嫣红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脸上。

　　白竹在一旁若有所思道，“难怪大巫来得这么快，我刚刚还想着要不要让青去把大巫背过来，你们就到了。”

　　此时已经热火朝天开动的族人都在埋头大吃，辣锅旁的大熊猫们憨憨地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大巫，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给大巫腾出一个位置后转头又和旁边的熊猫们抢起了锅中的鱼丸。

　　竹伊拿着个石碗，招呼见巫跟上又迅疾地往他手中塞了个石碗和一双竹筷，带着其他幼崽一起嘻嘻哈哈地串遍每一处石锅。

　　坐在石锅旁的族人看到幼崽们过来后，从锅中夹出鱼肉和鱼丸放在他们碗中。

　　几只年纪小的幼崽脱离大部队，循着香味化作原形，跌跌撞撞地捧着石碗跑到辣锅旁，将碗举过头顶，小熊耳朵一翘一翘的，目光亮晶晶地盯着大人们。

　　辣锅旁的族人被小黑白团子萌的肝颤，却又担心幼崽不能吃辣的。

　　正左右为难之际，大巫伸出饱经沧桑的手掌揉了揉幼崽的小耳朵，夹了一块鱼片分成三小块，用嫩嫩的竹笋片包住，放在了幼崽碗中，笑眯眯道：

　　“可能有一些辣，如果觉得吃不了这个味道就把鱼片剩下，把竹笋吃掉就好。”

　　小幼崽们心急的伸出爪爪抓起碗中的笋片包鱼片向嘴中塞去，万幸的是微凉的竹笋很快化去了鱼片的烫意。

　　甫一入口，清脆的竹笋下面是嫩滑的鱼片，舌尖轻轻一抿便柔柔地地丝丝散开来。

　　冰湖中的鱼常年游来游去，以湖中的水生植物为食，没有丝毫的鱼腥味。鲜美嫩滑的鱼片在麻辣锅底的熏陶下增添了更多的风味。

　　麻、辣、鲜、香与鱼肉特有的鲜甜充分结合在一起，带给舌尖无与伦比的享受。

　　清香脆嫩的竹笋片的加入，缓解了鱼片的辣意，又为这场舌尖上的狂欢进一步丰富了口感。

　　小幼崽们两口便将鱼片与竹笋吃光，捧着碗踮起脚来焦急地嘤嘤嘤，示意大人还想要更多。

　　族人看幼崽对辣意接受良好后，胆子也放开了，伸手从锅中夹了几颗鱼丸出来一一放到幼崽碗中。

　　竹伊此时正和幼崽们一起守在酸汤鱼锅旁，黄酸果稀释后的口感类似番茄与柠檬的结合，煮出来的鱼片酸香嫩弹，带着一丝黄酸果独有的清香。

　　再捞取一颗鱼丸放入口中，用牙齿轻轻一咬，鲜甜咸香的汁水在口中爆开。新鲜的活鱼制作鱼丸时并不需要蛋白的额外加入，仅凭自身凝聚在一起便已足够嫩弹。

　　此时再拿上一根在锅中简单煮过的嫩竹笋吃上一口，口腔中尚未褪去的鱼鲜味与脆嫩清甜的竹笋交织在一起，直接让幼崽们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拍了拍自己鼓鼓的小肚子，竹伊正待转战至最后一战——也是她最期待的辣锅处，突然听到一阵幼崽的哭声传来。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出哭声的正是先前掉队跑到辣锅旁的小团子们。不，还有一个幼崽没有哭，无墨抱着石碗怔怔地看着其余几个大哭的小伙伴，竖起的小耳朵一颤一颤彰显着他的疑惑。

　　原来是刚才的族人看他们可以接受辣味，夹了几个鱼丸喂给了无墨他们。不同于巫轻轻涮了一涮的鱼片，鱼丸在红油中翻滚了很是一会儿。如今沾满了红油，浸透了辣味的鱼丸一入口，又没有竹笋的缓和，可不是直接将几个幼崽辣到哭了出来。

　　大巫连忙拿出随身带着的竹筒，将里面的竹沥液分成几份送至幼崽嘴边。

　　还在大哭的幼崽一边抽噎着，一边抱住竹筒，两只脚脚高高翘起，撑着竹筒的底部，吨吨地喝着香甜的竹沥液。

　　清香微甜的竹沥很快拂去了舌尖上的辣意，幼崽们面上的表情逐渐舒展，发出享受的小奶音。

　　竹伊惊奇地看向无墨，没有想到这只最小的幼崽抗辣能力也很强。

　　见幼崽们全都围了过来，巫乐呵呵地拿出他积攒的竹沥，给每只幼崽分了一些在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