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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你们也不想拖累刀宗吧?”

  巨蜥的腥臭味仍如影随形,前方的柳世一众早就失去了身影,其中一人咬着唇,终于松了口,恨道:“只是……我们有四人,你要如何送?”

  “这还不简单?”云闲向旁边点了点下巴,那儿站着个面色麻木的乔灵珊,语气肉眼可见地快乐:

  “这边两个,那边两个,刚好!”

  秘境内一片鸡飞狗跳,秘境外更是热闹非凡。

  四方大战都举办了多少届了,众人也对流程快要轻车熟路了。最开始各门派井水不犯河水,先各自将秘境内游离的妖兽找机会铲除,再借机找一些天材地宝、药草灵植,等储备都完全时,彼时大致还会余下七天时间,到时候再养精蓄锐,进行最终角逐之战。

  就算冤家路窄,两门之间有天大的恩怨,为了大局着想,最多也只会小打小闹,不会真的干起架来。第一,之后必将混战,都在保存实力,谁先损耗了谁就吃了大亏,第二,大战以分值排名,一开始众人身上压根没多少分值,就算把人斩草除根直接团灭了,自己这方也压根得不到什么好处,还极有可能会被人渔翁得利。

  在此潜规则的驱使下,前期的大战几乎没什么好看的,大宗门都心照不宣地划分出了势力范围,只要隐约感受到附近有别派的气息,就会互相避开,连碰面都少见。

  投影石全天开放,几波人来了又走,就算来看,大部分也是来看监察人的。

  各方的波涛汹涌,很多时候可以体现在四人的态度上。

  例如现在,北界的柳昌和南界的黎沛又在互相阴阳怪气,西界的明光大师和东界的宿迟仍在自闭,但同样是自闭,柳昌对明光大师显然还有几分忌惮之意,对宿迟就全无此类尊重了。

  可无论柳昌如何钻营挑衅,宿迟那张脸上都是同样“你说完了吗”的神情,然后开始凉凉地拭剑。

  就也不知道那把剑到底有什么好擦,早上擦晚上也擦,闲着没事就擦,一言不发地擦,于是灼月剑也如同它的剑主一般,不仅不染尘埃,甚至连一条隐裂都无,非常的新,很难得。

  反观他赠给云闲的佩剑欺霜,短短一天半已经灰头土脸缺个小口了。云闲自己的脸都不擦,还有工夫擦剑?所谓剑似主人形,正是如此。

  柳昌乱拳打到棉花上,有时甚至觉得那方石台上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块石头。

  而就在此时,投影石内出现了一些变化。

  本来众人都在顺理成章地对付妖兽,大家最多感叹一番南界那位名为仲长尧的剑修实在是气运绝佳,到哪儿都不会空手而归,但很快,他们发觉了狗狗祟祟的云闲和乔灵珊二人,正在大声密谋着什么策略。

  “弹完就跑,知道吗?”云闲对风烨道:“千万别被逮到了,小心被揍。”

  风烨得了任务,道:“明白,放心!”

  乔灵珊则站在旁边,一脸纠结:“我们真要去?那到时候我要做什么?”

  云闲胸有成竹:“无事,我自有妙计。到时看我脸色行事。”

  乔灵珊一顿:“我凭什么要看你的脸色?”

  云闲顺毛捋:“口误口误,眼色。”

  三人如此密谋一番,便分了两组,风烨抱着那把别人抢都嫌沉的琴阁重宝忙不溜向外奔去,而云闲和乔灵珊竟然在夜色中悄悄潜入了刀宗的势力范围内。

  众人登时一片哗然。

  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要去捡漏?不可能,就连刀宗都得设阵围杀的妖兽,仅凭二人可能连它的脚丫子都砍不穿。要去合作?更不可能,北界和东界的暗潮涌动现在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且云闲似乎还和领头者柳世有着什么恩怨……难道要去搅局?先不说能不能搅的动,就算成功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不怕之后被刀宗针对么?

  排除一切可能,那么剩下的就算再离谱,也是事实的真相了。

  难道,剑阁二人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做好事不留名,她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想通后,众人顿时一片感叹。

  “不愧是剑修,思想的高度常人所不能及。”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看见宿迟的唇角上扬了那么一点,想来他也对后辈们的行动十分满意吧。”

  “哪上扬了?不是一直都那样吗?我眼睛瞎了?”

  “现在这样的好女孩真是不多了……”

  在感叹声中,众人眼睁睁看着二人干脆利落地把柳晖打晕。

  眼睁睁看着云闲把啃了半颗的苹果丢进湖里。

  眼睁睁看着巨蜥开始追杀,两方人马一齐逃命。

  再眼睁睁地看着云闲回去谈生意,态度娴熟,一气呵成,整套操作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没有需求就制造需求”。

  她笑眯眯收了止血草,才让那几个刀宗弟子上来,还让人站在前面,不把自己的背后留给任何一人——虽然因为实在颠簸,前面两人已经晕剑晕到七荤八素快要吐一地了,但她还是保留着这份真诚且朴素的谨慎。

  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众人寂静:“………………”

  别的不说。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难道之前的仙风道骨都是假装的吗?是不是太会演了一点啊!

  这情况平生未见,投影石前原本都已经逐渐稀少的人流瞬加饱胀了起来,交谈声中,柳昌看着投影石里的画面,脸色一下子变的相当阴沉难看。

  黎沛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笑出了声:“有趣!”

  “有趣?”柳昌冷哼道:“使这种不入流的低俗技俩,也能称有趣。”

  “监察人是监察秘境内是否有违规的,又不是来主持公道的。”黎沛针锋相对,“此女一没有残害他人,二合法合规合情合理,怎么说句有趣还要你批准么?被不入流技俩耍的团团转,明光大师,你说有不有趣?”

  明光大师说:“阿弥陀佛。”

  柳昌:“……”

  黎沛:“……”

  柳昌恼怒异常,特别是发觉那边宿迟拭剑的手微微一顿,唇角还似乎真的上扬了那么一点,更是心头怒火盈天,立马就要找补回来:“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这药草被她们拿着,难道就能守得住?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抱着和他相同想法的不少人在,比如秘境中刚刚才摆脱冰影巨蜥的柳世一行人。

  山洞之中,柳晖揉着尚在酸痛的后颈,啐道:“下手忒狠了……”

  柳世则神色阴冷地瞥着那几个被云闲丢到角落里的刀宗弟子,又确认道:“你们不知道她在哪,还被拿了止血草?”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上下呼吸一番,显然已是怒到了极致。

  “胆敢算计我……”柳世咬牙,片刻后,又冷笑起来:“罢了,无事。她拿走多少东西,我定要她原原本本全部吐出来。我倒要看看,没人护着,她现在能拿,之后有命用吗?”

  即使是同门,柳晖看他神色,也不由心头一寒。

  也正是在此时,他话音刚落,东南方向就传来一道琴修加成后的洪亮声音,霎时响彻了四分之一个秘境:

  “止血草,一百分一棵,嘿嘿!”

第18章 四方大战(五)

  此时的云闲一行人正在卖力吆喝中。

  准确的来说,只有风烨一个人在吆喝,他一边施法将自己的声音传得更远,一边惆怅道:“未曾想过,我修习功法这么久,竟然是为了做这种事……”

  云闲坐在用布临时盖起来的小摊面前,翘着二郎腿,闻言不由有些好奇:“不是说你们琴坊也有主攻击的心法么?你怎么没学?”

  “我学了,但是。”风烨欲言又止:“不大精通。”

  闲着也是闲着,云闲说:“没事,施展来看看。”

  风烨羞答答把古琴抱出来,一顿操作猛如虎,琴弦上飞出一道淡色的劲气,成功把那边的树叶打下来一片。

  也就一片,多了没有。

  “……”云闲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个苹果,道:“来帮忙削一下。”

  风烨大受侮辱:“云闲,你怎么可以!”

  “别吵了!”乔灵珊在那边把止血草摆了一遍又一遍,嫌他太聒噪,“当大喇叭总比削苹果好点吧。”

  和云闲还能吵两句嘴,和乔灵珊不行,怕被打,风烨只能委委屈屈地继续完成他的任务——打广告。

  其实他并不聒噪,主要是乔灵珊自己心乱如麻,当然听什么都觉得吵。

  正如柳世说的一般,她刚拿到止血草的时候自然欣喜,但欣喜没多久,随之而来的就是忧虑。怀璧其罪,二人身上带了这么多药草,在秘境中,和小儿持金过闹市没什么两样。而且这都是远虑了,近忧就是,以柳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新仇旧恨加一起,他真的会轻易放弃吗?

  乔灵珊换位思考了一下,发现如果自己是柳世,她可能已经去掐云闲了。

  ……实在真的很讨厌!

  但果然,云闲的每一步都在意料之外。

  “用止血草换分值……”乔灵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是我,我肯定会换,但现在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抢啊?”

  分值可以再生,止血草用了几乎很难补充了,按照它生长的隐秘特性,能找到它的都是医修。医修难道还会嫌药草多?也不只是医修,一般人都不会把止血草这么大咧咧地摆出来换。

  云闲在那啃苹果,说话有点模糊:“嗯,你说得对。”

  话粗理不粗,可以抢,干什么还要换。

  乔灵珊手一紧:“那……”

  “来一个门派,完全可以抢走。”云闲咔咔两下把苹果吃完,面不改色地偷偷把核往左手掌里塞,道:“要是来了两个以上,那就另说了。”

  太平:“呸!”

  乔灵珊像是听懂了,风烨倒是糊涂了。这怎么说的过去呢,一个门派抢的走,两个门派人更多,难道还抢不走么?

  “别停。”云闲督促道:“再中气十足一点,喊出来!”

  风烨被迫吼出怒音:“止血草——一百分一棵——”

  话音方落,远处就传来呼啸声响,黄沙掀起,随风狂舞,天际线外,一行熟悉的棕色人影带着凛冽杀意迅速靠近,最前之人赫然是满面阴沉之色的柳世。

  那把身后的大刀,也已缓缓浮现出狰狞血色。

  看来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般不在意,看来是真得罪狠了,也不管刀宗现在对北界的分值贡献度如何,一听到动静就提刀赶来,想给云闲一个教训。

  柳林双跟在后方,面带为难。

  “又见面了。”柳世在云闲面前几步站定,缓缓侧头:“我有时真不明白,你究竟是哪来的胆子?”

  “我娘生我时候给的。”云闲道:“你没有吗?”

  乔灵珊又开始呼吸急促了,她总是这样,一做点坏事就比谁都紧张。

  “牙尖嘴利,倒会逞口舌之快。”柳世每次和她说话都过不了三句,就已经开始冒火了,“既然不懂,我今天就要教你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惹不该惹的人。”

  云闲朝他一笑,也道:“这么巧?我也有一件事要教你。”

  她毫不畏惧地和人对视,就在柳世抽刀之际,突然,不远处又传来了清晰无比的马蹄踢踏声响,和车轮碾过沙砾的杂音,霎时,众人的视野里驶出了一辆熟悉,但又不那么熟悉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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