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第53章

　　许意被抱上黑色机甲。

　　但暂时还不能走, 她在等小破机甲的检测结果。

　　所幸除了尾冀断裂和一些刮蹭外，257没有其他问题。

　　许意放心了。

　　罗赛提议，他可以将257就近送到诺奥星科技园, 做一个深度检测，然后修复。

　　许意想到那个检测中心，觉得整个过程下来可能要很久, 人在亚斯星, 257却在这边，一来一去也不方便。

　　她拒绝了：“还是回亚斯星吧。我到时把尾冀拆掉。”

　　正好看看能不能用得上那神叨大叔的尖货。

　　罗赛尊重她的决定, 他安排了重量型机甲运载257, 等会儿就跟在他的机甲后面，一起去亚斯星。

　　许意小声地说：“既然这样, 那我还是坐回我的机甲。”

　　反正不用操控, 坐着就行。坐自己的机甲怎么都比别人的自在。

　　罗赛有些担心，“但257的驾驶舱内, 有强烈的气味, 暂时还检测不出是什么原因。”

　　许意指了下她的腰包, “气味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罗赛不解。

　　许意说：“这叫风油精，我用来提神。你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就当是神油吧。”

　　罗赛又是一怔。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叫风油精的东西。

　　但他知道她要提神的原因。

　　她走的那条线, 最难的两关就是星际幻变和风暴圈。模拟的是星际极端生态环境，急剧转动、气层严重不均、气流运动特殊、磁电波强烈、风暴肆虐, 可以说接近星际毁灭。

　　即便是他们闯过去, 也颇费一番周折。

　　而许意……她不光要面对这些，她还要对抗因极端环境带来的一系列身体反应。

　　譬如因大气变化、气压骤降致使的呼吸不畅、头疼；强烈电磁波带来的灼烧感；高频率转动造成的骨头受压、肌肉酸痛, 最可怕的是她的能量在大量流失, 直到她再也撑不住昏厥、休克, 甚至停止呼吸，大脑死亡。

　　这一瞬间，罗赛仿佛有了共通的感觉。

　　257尾冀被震断的时候，许意的身体已经十分难受了。

　　在闯风暴圈的时候，257甚至有一个时刻是完全翻转的，他当时看得头皮紧绷。

　　257最后靠迅猛的反应，和灵活的操控冲出去，那时候，许意是不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五十五星秒时，她大概已到达极限的边缘。

　　用力挤过最后一重感应门时，她彻底支撑不住。

　　哪怕离终点的感应线仅仅一步之遥，不管是她还是257，都再也没能冲线。

　　时间永远定格在59.99星秒。

　　过程动魄惊心。

　　罗赛的胸口，窒闷难受。

　　他按许意的意愿，把她抱到她的257上，给她戴好防护头罩、扣上安全防护带。

　　然后他默默地打开后头小舱位的舱门，坐了上去。

　　许意：“……”

　　罗赛声音略微有些闷，“我把你安全送到亚斯星就走。”

　　许意：哦哦，最好是这样。

　　这是第一次，许意坐在她的小破机甲上，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睡或者躺，或者趴。

　　如果不是后头小舱位还有个活的，她就是大声K歌都行。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事实上，她耗了太多能量，劲儿还没完全缓过来。

　　她从腰包里捞出那支小小的风油精，往太阳穴上抹，呼，舒服。

　　这小东西，在蒂蒂星卖得可贵了，她腰包里还不止一支，感觉自己像个有钱人。

　　就当她今天晕机甲吧。

　　没一会儿，许意昏昏欲睡，像水土不服，像倒时差，像舟车劳顿，具体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但全身都提不起劲的那种。

　　睡睡歇歇的可以，别昏睡百年就行。

　　罗赛几次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

　　许意的状态很不好，那是能量缺失后的典型反应。

　　他没敢打扰她。

　　运载机甲到了亚斯星，可许意住的棚区并没有适合的临停点。

　　罗赛让运载机甲停在稍微远一点地方，他打算找架机甲先把许意送回去，然后他再回头替她把257开回棚区。

　　许意这时候醒了，见机甲停下，她问了句：“到了吗？”

　　罗赛：“到了，但棚区停不下运载机甲。”

　　许意：“那就停这儿吧，没多远了，我能自己回去。”

　　罗赛：“你…感觉好些了吗？”

　　许意稍微动了动。

　　还行，就是手脚都像棉花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呃，尴尬了。

　　罗赛跟她换了位。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下，坐上这架257并操控它。

　　在被它甩开过两次，在见识过它的速度，在幻想过如果他开这架机甲……然后他也像司磊一样，得偿所愿。

　　只是，他开得比任何时候都慢。

　　亲手操控这架257，他的感觉更加明显。

　　如同看到的一样，它实在很普通。哪怕它装了第一军专用的发动器，也不过如此。

　　操控台很小，对他来说很不方便，辅助器离操控台的距离也很短，几乎让他的腿施展不开。

　　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他与韩克前辈探讨过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管许意开的是257还是259，不管她比现在快，还是没有现在快，那都是她本身的天赋加努力。

　　机甲的因素，在她这儿，并不是最主要的。

　　反而是他们这些操控259的，为什么就偏偏比不过257？

　　或许应该这么说，许意和257互相成就。

　　人和机甲都找到了最好的打开方式。

　　罗赛小心翼翼地将257降停在棚区。

　　许意：“谢谢。”回到熟悉的地方，她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罗赛攥了一下手，那句酝酿了一路的道歉终于说出口：“对不起，许意。”

　　许意“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但同时，她也没忘记提醒他：“那么，以后你就不用再当招生办的警员了。”

　　她也不用再被劝去读军校了。

　　罗赛双手插袋，“我会信守诺言。”

　　还有句话，他也想了一路，但他已经没有勇气说。

　　我们能当朋友吗。

　　许意大概不想有个他这样的朋友。

　　罗赛：“我扶你回去？”

　　许意：“好，有劳。”虽然就那点距离，但她现在伤残是不争的事实，呜。

　　送到门口，这次许意连门都没有让他进去。

　　“谢谢。”

　　罗赛喉咙微堵，告别前，他不无担心地问：“许意，你…来的时候，是怎么生活的？”

　　许意没听懂，而后才明白，他问的是她从地球来到这里，怎么生存。

　　这个问题，她也找不到答案。

　　因为根本不是她选择来，而是这里选择她。

　　她随口应他：“总有办法的，人没那么弱。”

　　一个弱字，包含了很多。

　　她能随口说出来，好像船过无痕水过无声，他未必就能那样想。

　　罗赛觉得胸口那股闷气越聚越多，差不多快爆了。

　　他匆匆告别，不再多问。

　　许意关上门，缓缓地滑坐在地毯上。

　　她今天应该是抗争成功了，是吗？

　　是吧。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恐怖的包围圈里，就像五年前那个万物颠倒、世界坍塌的夜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