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但动手是不能动手的，契约的限制摆在那里, 目前为止, 她也并没有任何暴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除了无可奈何的吃下那些东西，她还能怎么办呢。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在身体恢复的同时，哈蒂丝隐隐察觉自己身上的封印在经历两次力量的冲击后, 开始出现裂缝, 已经不如原本那么牢固了。

　　也许再来几次大失血, 这个封印自己就要崩塌了。

　　如果封印崩塌, 力量恢复，那就不算是她违背契约了吧。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虽然哈蒂丝能感觉到奥西里斯在窥视她, 但这些天里, 她都没看到奥西里斯出现。

　　倒是她要的骷髅兵很快就来报道了, 数量相比之前那几百个魔狼精英自然是不能相比的，只有十个，但无一例外都是骨骼高大强健，一看就很有力气的骷髅，而从骷髅兵的穿着和骨头上留下的刀剑痕迹看，这些骷髅十有□□是从荒原和对面山脉中找到的冒险者的尸骸。

　　它们是在哈蒂丝割腕流血那天晚上就自己排着队到城堡里的，然后被女幽灵接管，种了一晚上的树，哈蒂丝看到的时候，花园里的一小片空地都被它们种满了植物。

　　别说，虽然女幽灵目前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但它指挥骷髅种植植物的工作却做得很好，各种植物按照高低大小不同被分开种植，不说美感，但至少看起来很整齐。

　　哈蒂丝也没指望它们能给自己弄出一个艺术花园，现在这样也还能接受。

　　然后，风暴季就开始了。

　　原本在元素风暴要开始前，荒原上的风就开始不安定了，但那种不安定比起现在，却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突然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吹动了，轰隆隆的风声像是某种骇人的魔物咆哮声，向整片荒原上的生物预告它的到来。

　　第一次，哈蒂丝在天空中看见了黑云，那刺眼的，炙热的太阳被挡在了云层之后，天地间化为一片昏暗，在这昏暗之中，只有云层里时不时闪过一道惊雷，在一瞬间照亮世界。

　　随着云层密布，惊雷响起，一道道连接天地的风柱骤然形成，漏斗一样的漩涡风柱卷着云团，向着四面八方快速移动。

　　那是由多种元素形成的龙卷风。

　　单个出现的龙卷风就已经是极大的自然灾害，但哈蒂丝现在看到的却足有七八条，这个数字还是不停变动的，时不时的会有不同的风柱撞击在一起，或是互相抵消，或是融为一体，但更多的，却是彼此碰撞成好几条，形成新的风柱，然后这些初现时还很纤细的风柱在高速运动下快速壮大，再次游走开。

　　那画面实在骇人，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但在骇人之外，又有一种独属于大自然的残忍美丽，看得哈蒂丝移不开眼。

　　这还只是开始。

　　随着云层的扩散，一根根风柱在天地间游走，从最初诞生之地向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哈蒂丝看得很清楚，有几条就是朝着城堡这边来的。

　　而随着这些风柱的移动，风声越来越大，即使有魔法阵的保护，身上也穿着魔法斗篷，哈蒂丝的兜帽还是被吹了下来，一头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扑面而来的风打在脸上，带着皮肤碰撞上砂石的轻微刺痛，身上的魔法黑袍更是被吹得猎猎作响。

　　荒废的城堡也在风声中轻微摇晃，时不时有碎石和土块从墙壁上剥落，这让哈蒂丝想到了破损更加严重的外城墙。

　　她很担心，这里的城堡，真的能够抵挡这些龙卷风吗？

　　哈蒂丝低声说着自己的担心。

　　此时的她站在城堡的高处，她上方就是城堡的尖塔塔顶，这里的视野极好，四面八方都可以看到，因为想知道元素风暴是怎么样的，在时间临近时，她每天都会上来看一看。

　　而就在今天，天空中迅速堆积的云层让她感知道它们就要来了，所以她就站在了这里，亲眼见证了元素风暴的形成。

　　虽然隔的极远，看的不甚清晰，但那波澜壮阔的，鬼斧神工，又极度危险的裂变，轻易的抓住了冥界之主的心神。

　　她连奥西里斯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注意到，这句话也不过是她无意识中说出来的自言自语。

　　但奥西里斯还是听到了。

　　“当然不行。”奥西里斯望着远方那些风柱淡淡道：“不过这片土地上的元素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风龙在靠近时会因为魔神的力量而减弱，削弱后的风城堡还是能抵抗住的。”风龙是这个世界对龙卷风的称呼。

　　不然一座五十年都无人居住的城堡，即使有魔法阵存在，在无持续供应能量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到现在还屹然不倒。

　　而事实上，这座城堡里的恒温魔法阵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停止运转了，是哈蒂丝来了以后，奥西里斯才特意为她重新启动的。

　　哈蒂丝不知道这些，却对奥西里斯的话深信不疑，仅有的一些担心消失，让她能更投入的欣赏这份自然之美。

　　奥西里斯也在看，这样的风景每年都会出现一次，但以往他都处于沉睡之中，也因为某些原因并不想看到元素风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盯着它们看。

　　看它形成，壮大，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姿霸道又残忍的碾压过大地。

　　多么令人震撼又恐惧的力量。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哈蒂丝。

　　“你似乎从来不会害怕，即使是看到如此危险的景象，我也没看到你有一丝恐惧，你是不是缺乏这方面的情绪？”

　　甚至，奥西里斯觉得自己隐约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欣赏美景的悦然，以往那只会露出礼貌性笑容的嘴角都扬起了更高的幅度。。

　　单看这表情，奥西里斯觉得哈蒂丝比他更像是魔神。

　　“当然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哈蒂丝的目光稍微落在他身上一秒，又重新转了回去：“我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感情缺乏，但该有的情绪还是有的。”

　　她只是习惯了以冷漠的表情面对世间万物，实际上心里的想法也是不少的。

　　不过恐惧？说实话这种情绪在她在冥界的第一百年内就消失了，连同其他很多情绪一起。

　　按她自己的看法，应该是她的神格吞噬了那些不必要的感情，让她真正从内到位的由“人”变成了“神”。

　　只是她被改变的彻底，所以连基本的**都消失的太多，导致其他神在花心滥情四处风流的时候，她连踏出冥界欣赏一下美人的**都没有。

　　仅有的念头，也只剩下管理好自己的冥土了。

　　这直接导致千年来，哈蒂丝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冥界，而且她把那里建造的太好了，进入冥界的亡者全都沉迷在其中不愿离开，想着各种法子逃避新生，导致人界新生儿人口大弧度下降。

　　然后她就被忍无可忍的法则扔出去了。

　　想到自己的冥界，哈蒂丝有点想念，但也只有一点点，那里的建造早已完成，也有了成熟的管理体系，哪怕少了她也不会运转不下去，甚至根本不会有谁发现她不见了，因为法则在驱赶她后，又重新凝聚了新的神格，再次创造了一位冥王出来。

　　——不是它不想直接取回原来的神格，而是它无法抢夺走完全属于哈蒂丝的东西而已。

　　过去的事情在脑中只停留了一秒，就被哈蒂丝毫不留恋的抛出去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再次投入了观看元素风暴之中。

　　“它们又要变化了。”

　　奥西里斯随着她的话也转开了注意力，没在继续之前的话题。

　　而就如哈蒂丝所说，那些风柱又有了新的变化。

　　当一条条风柱分散着朝着不同方向席卷而去，散的很开后，风柱之上，就隐隐有了神奇的变化，初时还不起眼，但很快就肉眼可见。

　　随着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接打入一条风柱后，风柱立刻覆盖上了一层蓝色的闪电，那噼里啪啦的电流并没有在之后消失，它就一直存在在风柱之内，时不时的闪亮一下，像是风柱中有了新的雷云层，持续不停的在为它提供电量。

　　但更显眼的是另一道风柱，那风柱同样被闪电击中，却没有覆盖上闪电，反而砰的一下就燃烧了一起来，火焰从连接云层的那一头开始燃烧，一路向着下方席卷而去，就像是一根被点燃的□□，很快从头烧到尾，然后就这样以火焰的姿态游走在天地间，所过之处，自然而然的燃烧了起来。

　　再看其他的风柱，有的砂石遍布形成土色，更多的还是过上一层青色的风柱，连对火焰风柱都比它要少了许多。

　　如果说之前只是像世界末日，现在这副样子，就真的是世界末日了。

　　奥西里斯在一旁道：“元素风暴是由魔法元素形成的，自然也会带上一些元素的特征，那种火焰一样的风龙就是由火元素组成的，带着闪电的是雷元素，青色的是风元素，土色的自然是土元素，这里是荒原，所以青色和火焰风龙是最多的，有些地方还会有木系的风龙出现，不过那种非常稀少。”

　　龙卷风本来就已经足够骇人了，再加上魔法元素的破坏力，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

　　如此之威，也难怪魔族们全都惧怕它了。

第33章

　　观看了这些元素风柱的行程, 饶是镇定如哈蒂丝，都不由有些神色凝重了。

　　她想到了如果荒原上每年都有一场这样的元素风暴, 尤其是那种火焰风柱, 那她想要在这里建造爱丽舍的想法不就要落空了？

　　毕竟植物可经不起天火的焚烧, 尤其这还是移动火源, 想避开都避不了。

　　哈蒂丝突然开口：“它们是怎么出现的？”

　　奥西里斯：“什么？”

　　哈蒂丝抚了抚鬓角, 把那里的发丝勾到而后，继续盯着那些风柱看, 其中有几条的前进方向正是城堡这边。

　　“听说这里有元素风后我就找了不少书调查了一下, 但那些书里也没有说元素风暴是怎么形成的，你知道吗？”

　　奥西里斯闻言, 沉默了一下, 才道：“知道。”

　　元素风暴源于魔法元素的躁动，神恩大陆没有这种自然灾害，是因为大陆上的魔法元素整体浓度差不多，一直很平稳, 自然不会有元素躁动的情况发生。

　　但魔界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的出现始于一场意外, 可以说完全是为了魔神才诞生的, 诞生之初它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元素比例失调, 最明显的就是火元素过于充足, 水元素却少到魔族们从来没见过水元素的风柱出现过, 其他几种元素也有多有少, 换成华国的话来说就是五行不平衡，而这不平衡又导致田地阴阳失调，魔法元素自然也无法平稳，所以时不时就会出现元素躁动引发的风暴。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再更久远之前，魔神刚刚被封印在这里时，整个魔界的元素暴动常年不止，根本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里存在，还是到了近几千年，元素暴动的情况减少，从全年无休到每年只有一段时间会出现，魔界才渐渐有了生机。

　　“所以，只要能让元素平衡，就不会有元素风暴出现了对吗？”哈蒂丝若有所思。

　　奥西里斯点了点头，嘴里却道：“但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要让元素平衡，谈何容易，不是没有魔族试图阻止元素风暴形成，但至今没魔成功过。

　　“这个世界在诞生之初就是有缺陷的，如果不是魔神被封印在这里，牠的力量间接的滋养了这个世界，这里本该是片死地。”

　　“普通人做不到，但是你可以的吧。”哈蒂丝转头看向奥西里斯：“你也说了这个世界是因为魔神诞生的，你现在就是牠，没道理牠能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对吧？”

　　奥西里斯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理智地沉吟一会儿道：“除非我完全吸收掉魔神所有的力量，然后再牺牲自己供养这个世界，那或许有可能。”

　　“但很可惜，我并不打算牺牲自己成全魔界。”

　　这里不是他原本需要全心全意去奉献的过国度，就算是那个他曾经要继承的国家，如今也不能再得到他哪怕一丝的关注，更别提这个他一开始就厌恶的魔界。

　　“我觉得不需要你做自我牺牲也是可以试试看改变它的，不过这个可以以后再讨论，现在，能让那个别再靠近了吗？”

　　哈蒂丝指着前方由远及近的一道火焰风柱，那风柱卷席而来时，连带把地面上仅有的一些荒草植物都点燃了，现在荒原上到处都能看到燃烧的火焰和浓烟滚滚，隐约间还有动物从火中奔逃而出却被卷入风柱之中的凄惨景象。

　　虽然奥西里斯说这些风柱会在靠近城堡前削弱，但削弱不等于完全消失，哪怕只是一点火星，落在这种缺少水源植被干枯的地方，都会引起大火的。

　　她可不想城堡里刚种下的植物被火烧没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这些火焰没有把城堡里的植物甚至城堡本身给烧了，但如果只是运气好没有撞上的话，那么这次拿到直接朝着他们这边过来的火焰风柱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转移反向的样子。

　　怕他不管，哈蒂丝又补充了一句：“那边是坎卡镇吧，要是它被烧了，我也会很苦恼的。”

　　那可是附近几百里内唯一的城镇呢。

　　奥西里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道风柱，自然也看到了那风柱前进的路线上，门户紧闭的坎卡镇。

　　冒险者们早就离开，当地的居民有条件的也会在风暴季来临时也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去避难，但这个小镇上总归会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离开，他们会带着财物躲在家中挖好的地窖里，守着准备好的食物和水度过漫长的风暴季，也做好了风暴季结束后，自己出去时，地面上的房子已经被吹走了的准备。

　　千百年来，普通的魔族都是这么度过风暴季的，所以很多种族为了方便甚至不会修房子，而是选择更方便安装拆卸的帐篷之类的住处。

　　只有那些住在大城市里，有城墙和魔法阵保护的人才能在这种日子里可以呆在地面之上，虽然他们一样不能出门，但情况可比荒原上的这些魔族好多了。

　　而这锅，大概也得推给魔神和奥西里斯，谁让他们灭了荒原之上最大的两个势力，而其中还包括有可能建城的血族呢。

　　奥西里斯觉得不管坎卡镇其实也没事，那地方的魔族早就习惯了一个风暴季过去，他们的房子都消失的情况，不过就是重新盖一个嘛，反正那些房子用的都是土块和石头，花点小钱请个会土系魔法的魔族帮忙，一天就能修好。

　　而且有坎卡镇在中间立着，火焰风柱烧过坎卡镇后，大概率会改变行径方向，避开直接冲击城堡的可能。

　　是的，因为元素风暴每次初始形成的地点都在同一片区域，所以它们扩散的路线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而城堡之所以能到现在都还没有倒塌，还要归功于坎卡镇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