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等到老管家走了，沈慕远才抬头看了看窗外，院子里的那颗梧桐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喂，现在天气冷了，一个人住不方便，要不要搬到我家。”冬天了，林木一个人在海城也没个照顾他的人，要不要让他到家里，至少家里有人料理他的生活。

　　林木会海城已经好些日子了，他的工作和他的外形丁点不搭，他是做量子力学研究的，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在他的母校任教，现在可能也是想做相关方面的研究吧。

　　沈慕远的提议林木显然是考虑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林木有了回答，沈慕远便吩咐人给林木收拾房间，管家知道家里要来人还是个年轻男人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少爷和宁宁离婚的理由。

　　“少爷，您的私事我是管不着，也不该管，可是宁宁他和你结婚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还是个孩子呢！他既然和你结婚了，以后的生活你就该为他安排，你要和他离婚行，可是你也得给他安排好以后的日子才行啊！他有着那样一对爹妈，他离了沈家那日子能过得好吗？”海城人讲究虚岁，季宁和沈慕远结婚的时候是满二十了，可是按着一般的算法，他那时候可是刚满十九岁呢。

　　自己让送的东西一动没动，反而要接个外人回来，老管家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不该管，少爷虽然叫他一声爷爷，可是他毕竟不是真的老太爷，说穿了他就是沈家的佣人罢了，主人的事那轮得到他插手。

　　老管家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从小沈慕远几乎没在管家爷爷的脸上看到过这种情绪，他对着自己的时候永远是笑着的，眼里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只有纵容。

　　“是他自己要走的。”不想说太多，沈慕远突然有些烦躁，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回自己房间了。

　　开始正式上班之后，季宁就开始了早出晚归，商场的上班制度是上一休一，但是得上一整天。季宁刚去的第一个星期要连着上一周，不过每天只有六个小时，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这是实习时间。

　　季宁从小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开始的季宁很不适应，不过幸好的是刚去的时候不需要他立马去一线销售，而是先要熟悉产品熟悉库房。

　　他每天学习熟悉这环境的同时，也留意着身边的同事的销售模式，他觉得他运气还是很好的，因为店长人很好，都会耐心细心的教他。似乎知道他不爱说话，还告诉他男装不比女装，不需要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只要对客人礼貌一点，能够一眼看出可人适合什么样风格和价位的衣服就行了。

　　季宁工作的商场离着他住的地方有着五站路，走路的话就是半个多小时，路上会进过那个大超市和一所学校。因为超市和商场都是十点下班，这个时候也有不少晚自习下课的学生，所以这段路到了晚上会有不少卖夜宵的小摊贩，季宁有时候赶不上公交的时候，就会选择买份宵夜，一边吃着慢慢走路回家。

　　到了十二月份，云城也正式进入冬天变得寒冷了。季宁走的时候走的急，冬天的衣服一件也没有带出来。他这时候才有些后悔，因为冬天的厚外套太贵了，一件普通一点的都要好几百块，他买上两件一千多块就出去了，这可是他十来天的工资了。

　　回到家里之后，季宁先去洗了脸刷了牙，然后又烫了脚之后才赶紧钻到被窝里，并且以十分神速的速度迅速睡着了，因为他累，每天都累，疲惫的身体根本不容他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开始新工作的第一个月大概是最累的时候，要适应新的环境，接触新的同事，还要注意和接受以往许多已经习惯的事，在身心劳累的时间里，一个月快速而且缓慢的过去了。

　　看着发到手里的工资，季宁突然意识到，已经一个月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去想沈慕远没有想母亲，没有去想过去的许多事，他的新生活是真真正正的开始了，现在他的新生活里真的再没有那些让他该忘又忘不掉的人了。

　　季宁从小就懂事，从小就知道家里日子不好过，他不能给妈妈添负担，所以他高中的时候就想过要打零工贴补家用。不过这个提议被他母亲直接拒绝，并且明言嘱咐绝对不准，就连上了大学，他母亲也不许他出去打工，只让他管好自己学习就行了。

　　季宁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亲自赚过一分钱，在海城的那几个月他虽然领了不少工资，可是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本事，没有沈慕远他连去那个学校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手里还不到三千块的工资，季宁笑了笑，他想着果然悲春伤秋是有钱有闲的人才有权利去想的，你看他现在不就再没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吗。

　　“可是，这样挺好的。”是真的挺好的。季宁想过如果他当初一直忍着，不和沈慕远提离婚，那么他或许会衣食无忧的一辈子，可是他的这被子绝对会在阴郁中度过，再没有开心的日子。现在日子虽然难了一点，可是他现在很开心，心里再没有压抑难过的东西，而且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他的日子就更有盼头了，他一定会过的越来越好。

　　第18章 工作

　　云城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到了冬日温度几乎就在零度边缘徘徊。天气慢慢变冷，季宁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平时有后的外套倒是看不出来，可是上班的时候商场有空调，他们的工衣薄却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十二月份正是旺季，商场每天的生意都很好，季宁他们是看业绩拿工资，这个月虽然很累，可是季宁忙的很开心，因为年前的这两月工资可高了，一个月都能抵平时几个月。

　　季宁被店长叫到库房的时候，心里就开始忐忑，因为他是店里业绩最不好的那个，店长一定是要和他说这个。

　　“季宁，你当初给我看的身份证到底是不是真的？”当初店长还觉得奇怪，季宁这么年轻就已经大学毕业还有过工作经验，不过他对季宁印象很好倒是没有计较太多。可是现在想想就觉得不对，季宁现在的样子骗不了人，他明显是有了孩子，那他就有应该是第三性，可是当初的身份证她可没看出来，这只能证明季宁当初用了假证。

　　“真的啊？店长，你问这个干嘛？”还以为是自己的业绩问题，没想到会是这个，季宁也是真的不知道店长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季宁的表情是真不明白，店长也就不给他绕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说道：“你肚子是怎么回事？都有五六个月了吧？”

　　“……对，孩子马上六个月了。”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季宁也没想瞒着，他的孩子没什么见不得人，工作保不住就算了。

　　“那你还敢说你当初没骗我！你那身份证是怎么回事？”

　　“啊？”季宁没想到店长的重点在这里，他以为店长是因为孩子在生气。不是因为孩子生气季宁就放心多了，于是赶紧解释道：“店长，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在有了孩子才知道的，我想可能是当初我妈妈没有给我登记吧。”

　　“就算你没有骗我，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能继续做？你的爱人能同意？”

　　“我，我离婚了，没有爱人。”

　　“离婚？你这小小年纪的……”店长本来以为季宁是年轻不懂事，没想到他竟然还离过婚了！“不对，你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什么时候离婚的？那人怎么能和你离婚？”季宁的店长是个快要四十的中年女人，他儿子今年都上初中了，其实在她眼里季宁的年纪也能做她儿子了。

　　“他不知道，我自己也是在离婚以后才知道的。”现在想想，其实离婚的时候孩子都已经三个月了，季宁想着如果那时候他知道他还会不会有勇气提离婚，当初他都能厚着脸皮回去，要是根本没有离开沈家，他大概是不会离婚的吧。

　　不过，事到如今，什么也都只是想想了。

　　“唉，这小小年纪的！这…不行！工作你还是别做了，我…”

　　“店长，我行的！现在店里不也正忙吗？而且我身体很好工作我可以做的，实在不行，过完年我再离职不行吗？那时候店里也不忙了，我……我想存点钱。”这两个月工资应该很高，季宁想着把这两个月的钱存起来的话，明年省着点用能用好几个月，到时候应该能撑到孩子生下来。

　　“你这孩子瞎想什么呢？我是说店里的工作你是不能做了，不过你可以去公司啊，咱们公司又不是只有销售部一个部门，你学历高咱们公司另外的部门最低要求都是大专学历，你正好合适。”

　　“真的？可是要去哪个部门？”这个季宁是真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去后勤做调拨吧。咱们在云城不是好几十个分店吗，调拨室最近好像有个人离职了正好要招人。”

　　今年也在店里干了两月了，公司调拨室干嘛的他倒是知道。调拨室就是接受各个店铺销货反馈，查看各个店铺库存和个款式销售情况，然后根据各店情况调整各店库存，每天把调拨单做出来之后，各店根据电脑上的调拨单调整店里的货物。

　　如果是在办公室的话，那肚子大了也能一直做，也不用担心每天对着这么多人，这个工作季宁很满意也希望自己可以做。

　　“我能去吗？”

　　“怎么不行啊，就是调个部门罢了，回头我给咱们经理说，等经理给了回应你就能尽快过去了。”

　　“谢谢，谢谢店长！”季宁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店长，从一开始就对他很照顾，现在还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其实他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肚子瞒不住了就离职的准备，他现在尽量瞒着只是想着多上一天班就多挣一天工资罢了。

　　林木搬到沈家之后，沈家所有的人几乎都默认了这是少爷的新欢，不只是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对林木很尊敬，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会和他多说一句话。

　　“慕远，你怎么结婚离婚都这么突然啊，我看季宁不是挺好的吗，你们怎么会离婚了？”当初听到沈慕远要结婚的时候，林木真是震惊，他都从来没有听沈慕远提起过结婚的对象，他竟然就要结婚了。

　　沈慕远结婚，林木本来应该来的，可是当初他也在准备自己的婚礼所以没有回来，等到一切事情忙完一回国就特地见了去见了季宁，说真的他觉得季宁和沈慕远挺配的。

　　“突然吗，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三十岁结婚。”

　　“可是你没和我说……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自己不也这样，还管人家闲事。行了，别板着脸了，不问你了我出去了。”林木出去之后，沈慕远想着早上才听到的消息，又拿起了手里的电话。

　　他让人帮忙找季宁，可是一个星期了，没有一点消息。沈慕远从没想过季宁会那么干脆的离婚，更没想到他能走的那么干脆，干脆到什么都没有带走。

　　第19章 打算

　　沈慕远真正亲近的朋友没有几个，可是面子上的朋友却有不少，按说想要找季宁不是什么难事，不管他买房子也好租房子也好，只要身份信息一登记，便能知道他在哪里，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沈慕远没有得到一点季宁的消息。

　　“不用找了，这些日子麻烦了。”挂上电话，沈慕远却一直呆呆坐着。

　　找不到？他从来没想过会找不到季宁，他以为只要他愿意，季宁随时都能出现在在他面前。这么些日子都没有消息，沈慕远很确定季宁应该是去了外地，他没有让人查出入境的信息，因为他知道季宁是不可能去找他妈妈的。

　　确定了季宁已经离开，沈慕远却糊涂了，因为这不像是他了解的季宁，他不可能这么干脆的离开。

　　沈慕远一直以为季宁是个懂得向现实低头的人，可是现在他却不敢确定了，因为不管从哪方面看季宁离开都对他没有好处。季宁离开沈家离开海城，等于是没了优渥的生活安稳的工作，可是他还是走了。

　　沈慕远并没有想过自己的结婚对象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样的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两个人在一起也就是身边多了个人罢了，他们也还是两个人不会把两个人的人生合二为一，所以即使结婚了，他们还是两个人他不希望伴侣干涉他的任何事。

　　季宁会提出离婚是沈慕远根本没有想到的，不过他还不至于要去挽留一个想走的人，干脆答应之后，季宁痛快签字离开更是沈慕远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季宁至少该对他提出不少要求才是。

　　直到现在季宁是真的走了，并且是走的干干净净，沈慕远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从头到尾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季宁，哪怕一丁点。

　　季宁后来回来的时候，他是不屑的，因为这和他之前预想的差不多，季宁不可能走的那么干脆，他回家不是为了想自己提要求就是因为后悔了。

　　在屋里等着季宁回去认错，他想着如果季宁能够和他保证，以后不再干涉他的私事，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他们就继续过下去，可是他等了很久人还是没有进来。

　　那孩子心气儿高的很，他是不可能再回来了……突然的，沈慕远就想起了管家爷爷之前说过的话，可那是他根本不在意，心气高？心气高怎么可能为钱嫁给一个陌生人，心气高又怎么可能还重新回来。

　　“少爷，下去吃饭了，晚饭好了。”管家从小看着沈慕远长大，虽然在外人看来，沈慕远基本只有一个情绪，那就是任何时候基本都面无表情，可是管家知道少爷最近比着以往又冷了不少，他现在在家几乎不和下人多说一句话，平时不在房间就是书房，明明以前会和季宁一起去后院坐着看书的。

　　“爷爷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情在下面叫我就好了。”管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上个楼梯都要好半天，每次沈慕远看着管家在楼梯上的样子都是一阵心悸，他怕一个不小心，管家就摔了下来。

　　“少爷，快下去吧，吃了晚饭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沈慕远已经三十多了，好不容易结了婚现在又离了。管家现在还不知道家里的那个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着这样子早晚得真的住进来，既然这样不如现在就把他们的婚事和孩子的事说清楚吧。

　　“有什么话现在说吧，我也不饿。”

　　“少爷，您也不小了，现在既然和宁宁已经断干净了，林先生也住进来了，你们一直这么耽误着也不是事，赶紧把婚事办了赶紧生个孩子吧。沈家有了后我哪天两眼一闭，到了地下见了老太爷，才好向他交代啊。”说到孩子，老管家又想到也不知道那个林木是不是第三性，如果是的话也好不是的话，也是找代孕的时候了。

　　“没有，我们没有离婚。”

　　“少爷，你说……你说什么？”怎么会？

　　“没有离婚，我和季宁还没有离婚。”那份离婚协议他还没有签字。

　　到了公司的后勤部门上班之后，季宁的生活终于变得稳定一点了，有了固定的上班时间，他也能安排好去医院的时间。

　　之前季宁虽然是上一休一，可是旺季的时候基本都要加班，上了一整天的班他已经很累了，第二天还要去上好几个小时，下班之后都没时间去医院了。

　　孩子已经快要六个月了，孩子越来越有存在感，肚子越来越大，季宁也越来越容易感到疲惫了。

　　本来季宁的工作是不用帮着库房的人打包的，不过最近几天库房那边忙，就让他去帮忙了，弯着腰好几个小时，他真的有些受不了。

　　“喂，你快点啊，马上等着装车呢，依着你这速度要耽误多少时间啊？！”

　　“王大姐，我已经很快了。”不是自己工作自己帮忙可以，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帮忙了，之前是每天来一小时两小时的，可是现在基本已经是和库房的员工没两样了。

　　“你以为你说快就快啊？你看你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快的起来？！做事儿比个女人还婆妈，像什么男人啊！”

　　“哈哈，王姐你说笑呢？季宁怎么是男人啊，男人怎么可能大着个肚子，人家可是第三性呢，你就照顾一点嘛。”

　　季宁知道不管规定说的再好听都是没有用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第三性怎么可能真的得到平等的社会地位，被人歧视是肯定的。

　　这个工作来的不容易，而且季宁现在急着要存钱，他知道自己应该反驳的，可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别人说什么都由着他们去说吧，反正他们都是和自己没关系的人，他们说什么都无所谓。

　　下班之后，季宁觉得两只手臂都酸的很，根本一点也不想动。不想回家做饭，季宁到药店买了两贴膏药便直接去了小区外面的小吃店。

　　“爷爷，今天生意很好吧。”两个桶里的粉丝都没了，还有旁边的臊子也没了。季宁挺爱吃这里的酸辣粉，和海城的不止味道不一样连里面的东西也完全不一样。

　　“好，天气冷了，路过的人看见热乎的馍和粉，进来吃一碗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嗯，而且爷爷你家的粉好吃啊，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店其实只有十几个平方，里面只有几张小桌子，不过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好，季宁很少见到店里东西卖不完的时候，有时候甚至还没到下午店里的东西就卖完了。

　　“宁宁啊，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最近工作挺辛苦的吧。”季宁到了海城怎么就，可是一直是一个人，现在肚子还慢慢的大了，他是怎么回事，小区里的人心里也有数了，所以基本不会向他提起孩子另一个爸爸的事。

　　季宁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对这里的老板还有莫名的亲切感，加上这个老人也是一个人在家，所以遇上什么大节小气的，季宁就会给老人带点吃的用的。再加上后来季宁还知道了，老人还和妈妈一个性，之后就对人更好了像是长辈那样，几个月下来两人倒是越发亲切了。

　　工作却是很辛苦，季宁也不打算瞒着，再说，他现在可以好好说说话撒撒娇的人就这么一个了。

　　“唉，这几天好累，公司的人不怎么好相处，本来以为去公司上班稳定，可是现在比以前在商场的时候还累了。”工作累是一方面，以前工作也累，一天要上十多个小时，忙起来的时候只有两顿饭的时间可以休息一下，不过那时候同事都很好相处，所以并不觉得多累。

　　“爷爷，做小生意赚钱吗？”季宁知道依着现在的情况，他的这个工作应该是干不长的，本来公司的人就不喜欢他，再过几个月他就要请好几个月的假了，到时候公司一定不会批，他也只能走人了。

　　“做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是做吃的，只要你味道对了不说多赚钱，至少比一般工作要多赚点，那超市和学校外面的小摊子，一个月的纯利润也能有几大千呢。”

　　大几千？那总得五千块以上吧，那……

　　“我知道了，谢谢啊爷爷，我想我再过不久可能得辞职了。”吃掉碗里的最后一口粉丝，季宁放下筷子，把钱饭桌上就准备走了，他想着以后他每天都得做饭了。